到了浏河,小安另外给了红脸汉子一笔赏钱,让他晚上再回去。叫老宽的红脸汉子喜不自禁,连说遇到贵人了,然后欢快地把船缆好,就上岸闲逛去了。
小安和钱达礼相视一笑下了船。问过路人,得知去上海的客车要半个时辰后发车,时间充足,俩人找了家馄饨店,一人要了一碗大馄饨吃了起来。
吃过馄饨,小安和钱达礼就进了车站。可能是饭点的缘故,车站里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几乎都是乡民,有的带着挑子,里面装着水萝卜,还有的带着背篓,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角落里一个老乞丐正歪坐着,面前的破碗里孤零零的躺着一个铜板。
小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同时想起了老贼王,于是,他掏出一个大洋放到了乞丐面前的破碗里。
老乞丐抬起头,从乱糟糟的长发的缝隙里看着小安,然后说道:“谢谢。”
小安笑笑,摆摆手,意思不用谢,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切都很正常,他这才坐到了长条凳上。
钱达礼坐不住,他掏了烟到门外抽了起来,到了此时,他的心才算彻底放松下来,想一想两天的经历可谓冰火两重天,不可谓不凶险至极,幸好最终化险为夷,而这一切都是小安的功劳,若没有小安,后果真的不可想象。这个小安,真的太厉害了,一念至此,钱达礼微笑起来。
小安正眯着眼坐着,突然听到一阵惊呼声,等他睁开眼看去,发现外边涌进来一帮人,个个手持木棍,一边叫喊着一边挥舞,吓得乘客急忙躲到一边。小安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又闭上了眼睛,因为他不知道这帮凶神恶煞一般的人要干什么。
手持木棍的一伙人站到了屋子当中,为首的一个站到了木条凳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都回吧,今天的车不开了。”
等车的人都愣了,七嘴八舌嚷嚷起来,有人大老远赶来了,却突然让回去,这放谁身上谁都想问个明白。
小安扫视了一圈,没发现钱达礼去哪里了,但是这帮人显然不是为了他俩而来,于是小安安静地坐着,静观事态的发展,毕竟这不是小事情,车站管理人员也不会放任不管,只是他不知道这帮人为何事而来,目的何在。
没一会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冲手持木棍的头头说道:“冯四毛,你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叫冯四毛的嬉笑道:“王怀安,你给我说明白点,谁不要脸了,你答应的事不兑现,我只好亲自来了。”
王怀安一脸的怒气道:“咱们早就井水不犯河水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难道你还想耍赖?”
冯四毛还是嘻嘻一笑道:“你天天吃肉喝汤,兄弟们只能喝西北风,我不找你找谁?”
王怀安怒极反笑,然后说道:“你这叫无赖懂不,你喝不喝西北风关我什么事,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冯四毛呸了一口道:“你不客气,你能拿我怎么样,你信不信我把你这小小的车站给你一把火烧了。”
王怀安怒道:“你敢。”
冯四毛冷笑道:“我不是吓大的,我今天能带兄弟们来,就不怕你吓唬,咋样,给个痛快话,利润分成咱两家五五开,你一半我一半。”
王怀安笑了,然后说道:“你要疯,再说,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公司有老板,还有股东,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的,再说了,你这无理要求,谁也没法答应你,识相的赶紧滚蛋。”
冯四毛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说着,冯四毛一挥手,一帮人挥着木棍冲向王怀安。
王怀安三个人一愣,随即撒腿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跑才傻。
冯四毛的人紧追不舍,没想到被一个乞丐拦住了。冯四毛一愣,眼神怪异地看着乞丐,然后怒喝道:“臭要饭的,找死是不?”
乞丐嘿嘿一笑道:“正是。”
冯四毛又是一愣,虽说世道不好,可都想活着,如今竟然还有人找死,不过他还是没下死手,只是挥着棍子吓唬道:“滚开,这没你的事。”
乞丐道:“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我就看不惯你们这帮人。”
冯四毛呦呵了一声,很稀奇的样子,他左右看了看乞丐,然后说道:“我觉得你好久没洗澡了,皮痒痒了。”说着,冯四毛手中的棍子向乞丐肩膀打去。
就在冯四毛手中的棍子就要打到乞丐的肩膀时,就见乞丐一偏身,然后伸手就把冯四毛手中的棍子给夺了下来。冯四毛当即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乞丐竟然是个高手。愣了一下的他随即高声叫道:“给我上。”
冯四毛的手下呼啦啦围了上去,手中的棍子齐齐向乞丐招呼。乞丐毫无惧色,虽然也挨了两棍,但是他左冲右突,几下子就打倒三个人。
小安坐在一边看着眼前的打斗场景,心下对乞丐倒是佩服的很,只是他不明白,乞丐一身的功夫咋就愿意当个乞丐呢。
冯四毛看占不到便宜,一声唿哨就喝止了打斗,此刻,他的人伤了七个,捂头抱胳膊的叫唤着,再看乞丐,头上也挂了彩,额上鼓了一个大包,左脸颊上淤青一片。
小安笑了,感情这个冯四毛也不笨。
冯四毛指着乞丐道:“你有本事给我等着。” 说着,一挥手带头走了,他带来的打手也呼啦啦跟着走了。
有看热闹的人就劝乞丐,让他赶紧走,因为这个冯四毛不是个善茬子,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以好狠斗勇着称。本来霸着码头的冯四毛因为客车通达上海线路的开行,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意,找事已经不是三番两次了,但是像今日这么大的械斗还是第一次。
王怀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他充满歉意地对大家说:“大家不要怕,他冯四毛翻不出多大的浪,客车很快就要到了。”说着又对乞丐一抱拳道:“感谢这位壮士,怎么样,伤的重不?要不要去看看郎中?”
乞丐摇摇头,慢慢走回自己适才歪坐的地方,只是混乱中,那个破碗里面的铜板和小安施舍的大洋已不见踪迹。
客车来了,众人依次上了客车,小安和钱达礼一前一后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了,可是客车刚驶出车站,就见冯四毛带着一帮人堵住了门口。司机当然不敢硬闯,只好嘟囔着停了下来,小安听出,原来是司机晚上约了人打牌,这样一耽误就不敢保证准点到达上海了。
听到吵闹的声音,王怀安只好出面解决,可是他看到冯四毛扭头就头疼,因为这帮人就是无赖,当初客车刚刚开通的时候已经有过协定,可是生意式微的冯四毛总是破坏自己许下的诺言,三番五次挑起械斗,每次基本上都是以客车公司的让步结束,这也间接鼓励了他的嚣张。汽车被堵在门口,王怀安就不能躲了,否则他这个经理也不用干了。于是,他硬着头皮上前,对冯四毛拱拱手道:“冯老板,有事好商量,你让人堵着车不地道吧,有人急着去上海瞧毛病呢,耽误了不好办吧。”
冯四毛不客气地骂道:“你王怀安少他娘的胡说八道,哪里有去上海瞧毛病的,我还是那句话,你给你东家带个话,以前定的份子钱少了,我要加一倍,否则我天天闹。”
钱达礼有些不开心,客车一会不开,他就存在一会的危险,毕竟这里离太仓城太近,谁知道敌人会不会脑筋灵光乍现,追到浏河来。于是,他皱着眉头道:“这帮人也太无赖了吧。”
小安笑笑道:“再等一下看看,不行的话再说。”
小安的话让钱达礼很心安,看样子小安有些不满了。
小安确实不满了,他拉开车窗喊道:“好狗不挡道,有事一边说去,别耽误发车。”
冯四毛抬头看了看,发现是一个少年,嘴里就呦嘿了一声,他实在没有想到还有如此胆大如此不识数的毛蛋孩子,于是,他一努嘴,一个满脸横肉的黑大汉就拎着棍子上了车。
车上的人都为小安捏了一把汗,他们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小安迎着黑大汉的眼光看过去,似乎没有惧怕。
黑大汉走到小安跟前,咧嘴一笑,然后说道:“就你能是吧。”说着,黑大汉就要把小安揪起来。
坐在小安后边的钱达礼站了起来,连忙说:“别动手别动手。”
黑大汉以为钱达礼是在跟小安帮腔,殊不知钱达礼是在告诉小安别动手,因为他还不想惹事。可是黑大汉显然误会了,他举着棍子指着钱达礼吼道:“没你的事,我就问问这小赤佬哪来的胆子。”
小安装作害怕的样子道:“别打我,别打我。”
黑大汉嘿嘿笑了,棍子轻轻敲着自己的手掌说:“喊我声爷爷我就不打你。”
小安笑了:“你喊我爷爷还差不多。”
黑大汉怒了,抬起棍子就要打小安,哪想到他还没出手,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安一拳就放倒了黑大汉。一车的人都愣了,他们都不知道黑大汉怎么就突然间像麻包一样倒下了。
车外,乞丐拖着打狗棍站到了王怀安的前边,他冷冷地看着冯四毛说:“你信不信我要了你的狗命。”
冯四毛故作害怕的一缩身子道:“我好害怕呀。”
众人哈哈大笑,谁不知道冯姓是方圆几十里显赫的大姓,一个外乡来的乞丐敢口出狂言要了冯四毛的命,这怎不令人捧腹大笑。
“我看看是谁这么厉害,要我四哥的命?”人群闪开一条道,一个精壮汉子站到了冯四毛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