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已经从服装店门前路过,店老板已经在和另一个顾客吵架了。
“你这家伙真的如同传闻一般坏的流脓,”
博瑞克收回目光,嘲笑道,“听你的语气,干这个利润率应该不错。”
“还行,净利润30到40吧,回收的衣服不多,这项业务其实不怎么赚钱,”
威肯取下了嘴里的烟头,“这些店里的衣服还有一部分来自于从晨曦市和艾恩斯运过来的旧衣服,这些就是我的另一家公司负责了。”
“你倒是不挑食,”
博瑞克嗤笑道,“什么钱都赚。”
“任何巨量的财富,都是积于微末,”
威肯弹了弹烟灰,带着博瑞克继续街区深处走,“正是因为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我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来你对这里没有什么好感,”
博瑞克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这里就没有人帮过你吗?”
他们的服装与周围人格格不入,而在他们两人身周,会自然空出来一个空间。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不去看他们,会避开他们的目光。
“这里的人从来都贪婪又卑鄙,”
威肯笑道,“如果不是你看起来不好惹,我们现在已经被扒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把烟叼在了嘴上,缓声道,“但是你说有没有好人呢,有,”
他指了指前方的路口,“以前我就住在这个路口左转过三条街道的棚户里,那是一个很狭窄的小棚户,就能放下一张又脏又臭的小床,只能容得下一大一小两个人抱着睡,是我那过世的老妈留给我的,
“她活着的时候一直想把我送进学校,可惜她还没等到这个机会就病死了。
“她死了以后,那屋子就只有我了,
“一开始有很多成年人想把我赶出去,霸占我的屋子,这里大部分失去父母的小孩都会面临这样的结局,被赶出屋子,流浪街头,一部分会幸运找到新的住处,另一部分会冻死在街上。
“不过我是例外,我家旁边是一个酗酒的酒鬼,每次有人想要霸占我房子的时候,他就会出来,和别人打一架,然后把人赶走。
“他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有理智的,会劝我一定要想办法上学,不要一辈子都留在这里,会偶尔分我几块面包,还有带着馊味的包装肉,但是他绝大部分时间都不清醒,
“他酒瘾上来的时候,会想办法找一切带酒的东西,有一次我偷来一瓶医用酒精,想着以后能消毒,被他抢走了,还被他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一天。
“他酒醒以后,似乎觉得这件事过意不去,后来给我找了不少吃的,”
寥寥烟雾掩盖了威肯苍老的面容,
“十四岁那年,我偷帮派的东西,被抓了现场,被他们痛打了一顿,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差点死了。
“我爬回家的时候,那个酒鬼正喝了酒,提着酒瓶就去找那几个帮派分子麻烦了,结果当然是他被打了一顿,被人扛回来的时候,已经断了腿,和我一起躺在家里。”
“我原本以为我俩都要死了,没想到每天早上都能在门前找到碎面包,还有一两粒消炎药,中间甚至有两顿带牛排的包装肉。”
“某个人在接济你们?”
博瑞克低声问道。
“不是某个人,”
威肯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沙哑道,“是整条街道的人,那些面包,消炎药,分别来自不同的‘邻居’,包装肉则是几家凑的钱。”
日暮的光辉洒在肮脏的窝棚和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老人嘴里叼着烟,带着某种嘲讽的语气嗤笑道,“这就是这里的人,肮脏,卑鄙,贪婪,偶尔又会显现出部分善良。”
走在后面的博瑞克沉默片刻,似乎在回想什么,又似乎在聆听什么,他低着头,沙哑着说道,“如果一个人连活都活不下去了,道德和法律也不过是空条和废纸,冰箱里装满食物的人,才会考虑礼仪规矩,衣柜里叠满足以过冬衣服的人,才有时间思考荣辱尊严。”
在前面的威肯微微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红发男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叼着烟,笑道,“年轻人,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么的深思考。”
他伸出手去,试图再摸一支烟。
“索特和我说的,”
博瑞克耸耸肩,把烟递过去,“这一支得加钱。”
“那个魔鬼么?”
威肯抽出一支新烟,并接过了点烟器,他再次沉默了一下,然后叹息一声,“有点让人意外,但又好像是他能说出的话。”
“所以后来呢?”
博瑞克越过水塘,看着暮光下的街道,沙哑着问道。
“后来?”
威肯点燃第二支烟,沉思道,“那次躺在床上那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意识到,待在这里,我的人生永远无法改变,最终我决定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