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振兴会”也好、“营建东都”也罢,两件事都是帝国战略级别,除非证据确凿、影响极大,否则岂是说查就能查的?
礼法即是规则,官场亦有规则,总不能现在拿魏王破坏规则说事儿,转过身自己却不讲规则?
李承乾看向佝偻着身子一言不发的李神符,温言道:“来人,给郡王赐座!”
“多谢陛下!”
内侍搬来一个锦墩放在殿上,李神符坐上去,悄悄松了口气,站了好一会儿,体力不支已经双腿打颤……
李承乾道:“叔王乃是宗室耋老,德高望重,可否给朕一个建议如何处置魏王?”
李神符摇摇头:“老臣前来只是听闻有人悖逆纲常、祸乱尊卑,攸关皇室威严所以心中关切,至于如何处置魏王……陛下即是魏王之君主、更是魏王之兄长,乾纲独断即可,何须询问他人意见呢。”
李承乾笑了笑,感慨道:“朕现在也心乱如麻,处罚轻了不能使其得到教训,亦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处罚重了又于心不忍,唯恐背负一个苛虐手足之骂名。叔王不妨畅抒己见,朕自会参考斟酌。”
眼巴巴的跑来朝堂之上不就是为了显示一下存在感吗?
朕就给你机会,让你好好的显示。
李神符抬头瞅了陛下一眼,心中腹诽,你自己不愿得罪人就让我站出来做恶人?
不过他既然来到朝堂之上,就是为了展示一下自己“德高望重”的身份,正好顺水推舟。
况且陛下咄咄逼人,今日他不说出一个处罚意见断然不会罢休……
想了想,李神符叹口气,道:“魏王深受太宗皇帝宠爱,这些年也为大唐立下不少功绩,按理说不应苛责。只不过国家自有法度、宗族亦有礼法,绝对不能任由践踏!魏王擅自祭祀祖陵,于国于家皆不能容忍,当降爵为魏郡王,且三年之内不得祭祀祖陵!”
殿上“嗡”的一声,群臣议论纷纭、纷纷惊讶。
如此一来,等如给魏王一个“记大过”处分,且有罪于社稷、宗族,名义上的“帝国顺位继承人”身份被彻底剥夺,即便陛下及其子嗣出现什么意外,魏王也不可能继任为君……很是严重。
李神符也无奈,魏王原本是一个很好的拉拢对象,别看他现在口口声声不参与争夺皇位,可谁心里对那个位置没有几分觊觎之念呢?只要局势发展到那样一个阶段,魏王自然顺理成章坐上去。
可现在魏王狂悖之下犯了如此大错,几乎不容于宗族,将来宗室之内谁会支持这样一个人登上皇位?
既然只能放弃,那就放弃得彻底一些。
反正太宗皇帝子嗣众多,不差这一个……嗯?
李神符心里陡然一动,一个念头浮现出来:这该不会是魏王故意为之吧?
“山南水北皆为阳”,咸阳正好位于渭水之北,九嵕山之南,山水俱阳,故名咸阳。由此向北,九嵕山绵延起伏,横膈平原腹地,与太白、终南诸峰遥相对峙,山势突兀俊秀、风水俱佳,被太宗皇帝选为陵寝所在。
贞观十年,文德皇后病危,临终之时遗言薄葬。
太宗皇帝遵照文德皇后的遗言,在皇后崩后把她临时安厝在九嵕山新凿之石窟,并决定把昭陵也作为自己的归宿之地,陵名昭陵。
“圣文周达曰昭,昭德有功曰昭。”
其后没几年,太宗皇帝有感于自己的丰功伟绩堪比“千古一帝”,浑然忘却文德皇后“薄葬”之遗言,开始浩大繁杂的营建工程,直至驾崩亦未能完成,待到李承乾继位,依旧动用无以计数的钱帛、人工继续营建。
阴云低垂,突兀的山脊好似一柄直插入云的利剑,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将整个陵寝的地上建筑笼罩在茫茫之中,视线所及之处,献殿的高大屋脊在风雪之中若隐若现。
李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的神像,已然知晓了自己被降爵为郡王之处罚,心中却一片平静、毫无波澜,甚至有几分“阴谋得逞”之后的窃喜……
身后脚步声响动,李承乾带着幞头、披着一件大氅,缓步走进来。
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