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他对朝局不甚在意,这才不知不觉间形成当下长安之格局,现在想要力挽狂澜却是悔之晚矣……
梁建方在一众部曲护卫之下沿着山路直上骊山,沿途山路两侧的田地、沟壑之中多见暖棚,不少农夫、杂役顶着大雪清扫棚顶的积雪,风雪之中居然显得不是那么孤寂。
这些都是房家的农庄,时至今日,长安城冬日所需之菜蔬几乎九成以上都来自于房家农庄的暖棚,仅此一项一个冬天的收入便是一个巨大数字,不知多少人艳羡,争相效仿。
虽然房俊对此并不“护食”,但凡有些交情的求上门去都会给予一些技术指点,可冬日里培植菜蔬不仅需要庞大的财力物力,其中精妙的栽培技术、精细的管理经验却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所以直至目前其余人家的暖棚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连自家食用都不够,遑论供应市场。
沿着山路一直向骊山深处行去,逐渐山岭纵横、沟壑密布,越来越不适宜耕种、居住,人烟稀少,时不时有野兽自雪地之上疾驰而过,梁建方却全无打猎之心情,只策马急行。
拐过一道山包,于山坳之中有一块略微平坦的土地,靠着山脊的一面修建这一处道观,早有英国公府的亲兵等候在此,将梁建方引领过去。
李勣没做过道士,但他的确崇尚道家文化,所以在骊山的封地之内修建了一座依山傍水的道观,平素事务并不繁杂的时候都会出城在此小住几日,夏日听雨、冬日赏雪,很是悠闲惬意,这也与他较为淡泊的心性相契合。
事实上因为高祖皇帝奉老子为祖,道家自然而然成为国教,有关于道家的一切便都流行开来,譬如大唐公主出嫁为女冠早已蔚然成风……
到了道观之前下马,梁建方大步进入观内,于袇房之中见到一身道袍的李勣。
见礼之后,梁建方盘腿坐在李勣对面的蒲团上,恭声问道:“不知英公召见,有何吩咐?”
他今日刚至军营点卯便被告知李勣召见,连家都没回便赶紧前来拜见……
李勣给他斟了一杯茶,问道:“城中局势如何?”
梁建方捧着茶水,斟酌一下,低声道:“末将愚钝,并不知局势之微妙变化,不过最近禁军略有异动,颇不寻常。末将虽然有宿卫宫禁之责,却也不敢贸然插手禁军事务。”
李勣点点头,淡然道:“只要记着你宿卫宫禁之职责就好,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将大内之安危放在心头,为了陛下之安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如此就好。”
“大帅放心,末将知道怎么做。”
开口应下,梁建方想了想,又问道:“英公特意将末将召来叮嘱一番,可是最近长安城内有可能发生异变?”
他虽然不知局势到底如何走向,但身负宿卫宫禁之职责自然对这方面情况予以关注,宗室、禁军等等各方面的动向表示或许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身在其中何去何从也要事先有所考量。
他是李勣的人,自然要站在李勣这一边,可李勣究竟站在哪一边他却并不清楚……
李勣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语气略有严厉:“你是武将,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就好,要远离政治,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忠君爱国、奉行皇命,其余事情无需理会。”
梁建方心中一紧,明白果然即将有事发生,却也不敢多问了,郑重颔首道:“谨遵大帅令谕!”
“我早已不是什么大帅,又何谈什么令谕呢?不过是多年袍泽唯恐你行差踏错所以不厌其烦的唠叨两句而已。你要记着你是军人,军人的立场是永远忠于帝国、忠于陛下,而不是那些所谓的伸张正义、为民谋福,更不是利益纠葛、派系争斗,那是文官才会干的事。”
李勣喝着茶水,谆谆教诲。
时至今日,帝国疆域辽阔、国力繁荣昌盛,敌人越来越少,纯粹的军人也越来越少,更多的利益纠葛早已经渗入至军队的方方面面,导致有事发生的时候军人已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这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