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就又到了腊月,这一天素梅照例要到山下去采购年货,二话不说把阿弯也给拎下了山。
这些年每年素梅到镇上买东西都会带着阿弯,阿弯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了最开始时候的那股子兴奋劲,不过她本身是个喜欢往外跑的性子,能有个逛镇子的机会也从来不会错过。
如今阿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还是个小毛头了,素梅到了镇上便也放心让她领着一两个侍卫单独行动,完成了她交代要买的东西之后,可以自己随性逛一逛。
只不过阿弯多数时候都是光看不买,言怀瑾给的日常用度都是比照着从前的言雨澜来的,就拿文房四宝来说,别看阿弯那张小书桌不起眼,随便一支毛笔都是言怀瑾私库里的贡品,比这小镇上卖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因而阿弯的眼光也被培养起来了,轻易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
再说吃食,虽然阿弯是个小吃货,但一日三餐都有素梅的巧手料理,再加上素梅喜欢倒腾些新奇的小零食,阿弯常常觉得她若是把那些食谱方子拿出来卖,又或者到镇上来开个店,没准早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不用再给人当侍女了呢。
不过素梅常常表现得对外头的人事物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像她活着就是为了言怀瑾,谁都没有言怀瑾重要,很是看不上那些黄白之物,阿弯也觉得挺在理,毕竟连阿弯自己,也觉得言怀瑾比旁人重要多了。
要真说她在别院的生活有什么不足,那便是……没人会做针线活,言怀瑾从京中带过来的衣服不少,只是缝缝补补的话素梅勉强还能应付,可是阿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的衣服一针一线都要现做就太为难素梅了,泸月庵倒是有不少人会做这些,但阿弯一旦离开了那里就又不愿意再回去与她们有什么瓜葛,因而这些年她的衣服多是从镇上的成衣铺子里买的,虽也是挑了上好的质地,言怀瑾却很是嫌弃,好在阿弯自己是不太在意的,左右有的穿就行。
于是照着素梅的吩咐,阿弯准备先去粮米铺子把米面什么的定好,然后再来慢慢逛冬衣,看能不能买上一两件回去。
然而就在她转过街角的一瞬间,突然有个穿灰布长裙的妇人迎面走来,因为被墙角挡住视线阿弯不曾看到她的身影,直直地就撞了上去。
只听那妇人“哎哟”一声,就摔在地上。
反倒是阿弯,只觉得撞到了什么人,也没啥力道,连个趔趄都没打就站住了,刚听到声音的时候还很茫然。
后面的侍卫连忙赶上来查看,阿弯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就是撞了一下,应该没伤到,都不疼的。”
然而那妇人却倒在地上一直没起来,也不知怎样。
阿弯本着医者仁心,自然不可能见到这种事而不上前搭救,立刻就弯下腰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在凑过去的时候猛地被一个中年男子推开,身形没站稳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你休想碰我婆娘!”中年男子面色很是凶狠,推开阿弯就跪到了妇人身边,大声喊道,“娘子!娘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侍卫把阿弯扶起来,就要和那中年男子理论,却被阿弯拦住了,她拍拍被摔疼的屁股,很是仔细地打量一番那妇人的面色,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便说道:“这位大叔莫要慌,让我先看看大婶吧?”
“你还有脸看!”中年男子“嚯”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不就是你把她撞成这样的吗?还有什么好看的!还想再撞一回吗!”
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阿弯皱着眉头反驳道:“就那么一下力道不会把人撞成这样的,你要不想让我看,不然找个医馆看看吧?万一真有什么事,这么拖着可不好……”
“呸!去医馆?你也不看看我们什么样人家,哪像你们穿金戴银的,医馆那么贵,银子你出吗?”中年男子闻言更加生气了,一把大嗓门直嚷嚷,引得周围路人不明所以地凑过来想探个究竟。
阿弯还不曾遇到过这种事,顿时也有些焦急:“那让我给大婶看看吧?我真的会一点医术的,也不收银子!”
围观的人也指指点点地叫中年男子别耽搁时间,中年男子一时有些犹豫,半晌跺了跺脚,道:“你要看就给你看吧!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样!”
见他总算松了口,阿弯便走上前去,蹲下身将手搭在妇人的手腕上,细细辨着脉象,然而慢慢地脸上却显出些迷茫来,以她的本事实在诊不出妇人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还觉得挺康健的。
中年男子也是很会察言观色,见她这样子便知道她看不出来,顿时气焰又嚣张起来,冲着周围的人大声地嚷嚷着:“看啊!你不是会看吗!我跟你说,今天我这婆娘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休想能善了!看你这穿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要真是做下这等黑心事,就别怪我出去说给别人听了,今日在此的父老乡亲可都是见证!”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阿弯很是不满,他家妇人还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他不说赶紧请医问药,却在这里胡搅蛮缠些有的没的,实在不像回事。
只是还不待她想出什么化解的法子,人群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子,一身粗布衣袍许是经过了许多风吹雨淋,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老头子背上背着个包袱皮,手里拄个破树枝,看上去像是赶路经过此处。
老头子精神倒是很好,三两步就从人群中窜到了中年男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呵斥了一句:“我看做黑心事的不是她,是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