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弯这个小话痨刚才边走边向秋涵宇询问他在外的见闻,秋涵宇便与她讲了自己出生的东都河婺是如何富饶秀丽,两人正讲到兴头上,阿弯羡慕得恨不得拍手叫好的时候,一抬头,就对上了屋里言怀瑾那双宛如嵌了冰渣子的眼眸。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阿弯就是莫名地有那么点心虚,顿时缩了缩脑袋,敛起神色行了个礼,按照素梅先前教她的规矩,将秋涵宇引到屋里坐了。
这才开口道:“公子,这位秋大夫原先帮忙接生过的你还记得吗?他医术很不错呢!”
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言怀瑾。
那次为青衣女子接生时兵荒马乱的,秋涵宇又走得早,言怀瑾没能见到他,这回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一张脸长得人畜无害,笑起来憨憨的,确实像是个朴实敦厚的人,也懒得绕弯子,便直接问道:“你想为我诊脉?”
秋涵宇也老实应道:“早前就听阿弯提过公子身中剧毒,久治不愈,在下愿勉力一试,或许能有所转机。”
言怀瑾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道:“口气不小,你师承何处?”
被问到这个,秋涵宇脸上的笑容更诚挚了几分,道:“在下不才,师承医圣王有才,是他的第三十七位弟子。”
嗯?言怀瑾挑了挑眉,今日他刚在信里扯了谎说自己被医圣断言,竟然就真的遇到了一个医圣弟子?
医圣王有才这个人,光听名字实在是俗得宛如镇上西街当铺的老掌柜,但偏偏却是大燕国公认的头一号神医,便是先皇也不止一次地派人寻过他,奈何他这名字实在是太大众了,恨不得每个镇上都能揪出三五个叫王有才的,且他本人云游四方居无定所,能不能遇上全看运气,竟一次也没能叫人找出来过。
先前言怀瑾中毒的时候,太医院也曾动过再去寻访医圣的心思,终究因为宫中的种种变故而耽搁,没有了下文。
然而言怀瑾脸上也没有半分听到医圣名头就动容的模样,只一手撑着头,继续说道:“就当你是吧。只是年前那一回,你蓄意接近阿弯,因为没做什么我便没有计较,这回又黏上来,是图的什么?”
什么?蓄意接近?
阿弯一双眼顿时瞪得铜铃大,她当然不会怀疑言怀瑾的话不对,只是没想到看上去这么没心眼的秋涵宇,那次自己撞上他竟然不是一场意外吗?这么一说那个挑着扁担的挑夫也确实走得太快了些,而且正好撞到会医术的秋涵宇,还又是好心给她包扎又是赠药的,委实很可疑。
顿时她也不笑容可掬了,往言怀瑾身旁一站,气鼓鼓地瞪着秋涵宇,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释,她可是实打实的手臂擦破了皮。
秋涵宇明显地楞了一下,他原以为都隔了这么久也没人提及,定然是没有被识破,没想到才刚说了两句话,就叫人给点了出来,实在是很挫败。
好在他也没什么可遮掩地,当下就将来龙去脉讲了起来。
原来医圣王有才,平日里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便是搜集天下奇毒和它们的解药,穿云香作为流传在民间最为如雷贯耳的一种毒/药,医圣更是花了许多心思在这上头,比起旁人来又更了解一些。
当初言怀瑾中毒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王有才原本也没有在意,不就是夺嫡之争嘛,这种事无甚新奇的,直到他辗转得知一些太医院那边的线索,感觉言怀瑾中的可能是穿云香,顿时热情十分高涨,因为自己走不开,就修书一封给远在河婺的小徒弟,直接叫他“给老子去永山诊一诊大殿下”。
秋涵宇这老实巴交的孩子在永山地界打转了半天,琢磨着言怀瑾身为皇子也不是自己想见就能随便见的啊,于是在镇子上白耗了许多时日,直到偶然间遇见了从山上下来的素梅和阿弯。
他也不知道这两人和言怀瑾是什么关系,但是见她们穿着打扮和气质皆是不俗,若能结识了总没坏处,说不准就通过她们能找到言怀瑾,他也没那个胆子真的把阿弯撞伤,就是让那挑夫稍微一撞,他再趁势上去扶一扶,搭两句话,这不就认识了吗?
谁想到阿弯就被擦破了皮,倒是进展得比他料想的还顺利,这主要还是归功于阿弯的开朗活泼,只是后来在别院远远见到了言怀瑾那冷若冰霜难以接近的模样,立刻就打消了上前去搭话的念头,直接下山写信通知医圣他老人家,大意就是“师父啊,大殿下我给您找到了,但您还是自己上吧,我不敢啊”。
“那你怎么今天又来了呢?”阿弯听秋涵宇讲的有趣,都忘了自己正在生气,连忙要问个清楚。
秋涵宇袖着手耷拉个脑袋,叹了一口气,道:“师父说我要是不来,他就要把我逐出师门,还要把这事告诉我娘,说我给老秋家丢脸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怎么听着比起医圣,他更怕他娘呢?
事情分说清楚,秋涵宇倒确实也没干什么大坏事,不过是耍了点小心机,阿弯就决定大度地原谅他了。
至于诊脉的事……
阿弯扭头看看言怀瑾,从方才开始言怀瑾就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始终没说话,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想头,阿弯只好轻轻拉一拉他的袖子,提醒他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