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个人三言两语地聊了聊,阿弯也没什么事,将另一包吃食塞给同光,又叮嘱他注意休息,怕耽误他干活被膳堂的师傅责怪,很快便溜溜达达地走了。
倒是同光抱着那包吃食,盯着阿弯远去的背影望了许久,直到她转过小路上再也看不见为止。
他忽然想起自家师兄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们这些小沙弥,在寺中待到二十岁,便要受具足戒正式出家成为比丘,那才是决定他此生是否要踏入佛门的关键,拥有一次选择还俗的机会。
也不知怎么会想起这个,自嘲地笑了笑,便又回去干活。
在别院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素梅用菠菜汁,胡萝卜汁,南瓜汁,甜菜汁等等裹在面团里擀出了几种不同颜色的饺子皮,分别包上她精心搭配的各种馅料,给别院里包括侍卫和婆子在内的每个人都送上了一碗好看又好吃的饺子,直让大家都赞不绝口,便是言怀瑾也很给面子的多用了几个,甚至夸了一声“美味”。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和别处热热闹闹的除夕守夜不一样,别院里虽然也张灯结彩看着十分喜气洋洋,却只有前院的侍卫们相互约好了要守夜,言怀瑾今日也不管他们,由得他们喝酒划拳甚至耍牌地闹一晚上,正院这边却是早早就准备歇下了。
“不守夜吗?”阿弯很是不解地问素梅。
素梅叹一口气,道:“公子的身体哪里经得起守夜,三才今日在前院陪着大家,我得守着公子,你若是想玩,我就送你过去前院和大家一起凑个热闹,好不好?”
阿弯有些失望,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她确实是挺喜欢热闹的,毕竟这样的事不常有,可她再想想当所有人都在前院欢声笑语的时候,言怀瑾却因为一身病痛而只能独自窝在被窝里,仿佛有些可怜巴巴,顿时就觉得那热闹也并没有那么稀罕了。
于是果断摇了摇头,道:“不用啦,我也要睡觉,养足精神明天一大早起来拜年!素梅姐姐如果想玩,阿弯可以守着公子的!”
素梅嗤笑一声,把她往房间里推了推:“睡你的觉吧,我还指望你这个小人家呢!”
言怀瑾都睡下了,素梅是说什么都不会自顾自去玩的,她从一睁眼就是在围着言怀瑾打转,又经过了这两三年的事,早就认定了言怀瑾在她这一趟人生中的地位,且言怀瑾如今也倚重她,她又哪里会在意半分除他以外的人事物?只要像如今这样用心进行下去,不论外头发生什么事,她和言怀瑾总会有个结果,否则也枉费她到这世间来一遭了是不是?
只是这小心思,说出来怕是谁都不能理解吧?
想到这里,素梅又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来……
第二日天光一亮,阿弯就早早爬了起来,她如今起居都在言怀瑾正院的东厢房,先前下山的时候素梅特意给她买了两身新衣,今日便欢天喜地地穿上了其中一套桃粉缎的,看着很是鲜亮。
阿弯原本想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言怀瑾拜年,但是想想他那么爱赖床的性子,还是改了主意一路跑到前院,看着窝在堂屋里东倒西歪没精打采却还强撑着没回屋睡觉的侍卫们直发笑,上前去拱着手说了一长溜的吉利话,说得他们一个个反倒精神起来,又轮着番地逗了她几句,还有人掏出几个铜板来给阿弯做压岁钱,把阿弯高兴得合不拢嘴。
然后捧着那几个铜板又返回去后面给素梅和三才拜年,他们俩刚刚伺候完言怀瑾洗漱出来,听着阿弯这一连串的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也是欣喜得很,素梅还特意找出个新绣的荷包送给阿弯,给她装铜板用。
阿弯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私房钱,虽然几个铜板买不了多少东西,对她来说那可是一笔意义重大的财富,得好生收着。
最后才轮到言怀瑾,阿弯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去,见言怀瑾难得地也换了一身新衣,靛蓝色素软缎的长袍,衬得他气质越发沉稳,往窗边那么一站,便很是有些气宇轩昂。
言怀瑾见她进来,脸上神色不自觉就软和了几分,调侃道:“方才就听你在外面对着他们拜年,嘴巴都不带停的,我倒要听听还有什么新词。”
然而阿弯早就想好了词,此刻敛了笑意十分郑重地上前,跪在言怀瑾面前的绒毯上行了大礼之后,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弯祝公子新年好,愿公子福寿安康,一生平顺。”
这是她挑了许久才挑出来的词,没有别的,不过是发自真心的期望罢了,像言怀瑾这么好的人,上天怎么可以如此苛待他呢?
言怀瑾见她这般模样,倒是一愣,心里浮上几许暖意,弯了弯嘴角将她招呼到近前,叫她将右手摊开在自己面前。
阿弯乖乖照做了,下一刻,就看到言怀瑾在自己掌心放了一样东西。
金灿灿的,是一个铸成花生形状的小小金锞子,比旁人给的都要沉重。
“你也新年好。”言怀瑾笑了笑,低声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