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沟很好的,有很多蘑菇野菜,树上也有好多果子,很好吃!”
虽说是夜里,提着灯也看不清很远,但阿弯走惯了这山路倒是胆子挺肥,摇头晃脑地反驳三才。
“再好的地方也没用,我家公子需要的是名医,太医的药不过治标不治本,拖一时是一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去了,称了那位的心,呸呸呸,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个小人家家的懂什么,不准瞎问了啊!”
阿弯很委屈,她都还没问什么的,三才就已经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只是眼看着泸月庵的月洞门就在眼前,便也不和三才计较,挥挥手就独自走了进去。
泸月庵中一片寂静,想来晚课已经做完,掌事的师太们都回屋休息了。
阿弯便蹑手蹑脚地往自己屋里走,她人小,自然没有资格独占一间房,日里那个提着木桶的凶巴巴的沙弥尼方仪便和她住一屋,想到这里,她就在门外站定犹豫了起来。
只还没想出个头绪,房间门却从内里被拉开了,门后站的是叉着腰不怀好意看她的方仪。
“阿弯,你回来迟了。”方仪扯开嘴角,笑得有些阴测测。
阿弯的小脑袋缩了缩,这个方仪,仗着自己是念云师太的直属弟子,平日里没少欺负人,最喜欢指使着小沙弥尼们给自己做事,作威作福很是嚣张,然而念云师太因着就她这么一个直属弟子,有了争执一贯偏宠她,引得小沙弥尼们都敢怒不敢言。
今日这般撞在她手里,看来少不了一顿罚,只不知她又是哪里来的这股子气。
“是别院里的那位姐姐留我的,那会儿你也看到了。”阿弯不死心地为自己争辩了一句。
然而方仪哪里管她这么多,她早就听自家师父说了别院里来的人身份尊贵,原本今日她想趁着对方正有求于自己的时候好套套近乎,谁想到半路杀出来个这家伙,出尽了风头不说,竟还让人家领回去玩了半天,气得她晚饭都要吃不下去,就等着寻个借口好好收拾她!
哪里还管她有什么理由,扯了小家伙的手臂就拉拉搡搡地去了戒室。
戒室,是犯了错的尼姑们用来自省其身的地方,同时也存放着阿弯打小就最害怕的东西——戒尺。
阿弯小时候颇有些顽皮,尼姑庵里本就清规戒律繁多,再加上比丘尼们没几个照顾过小孩,除了偶尔网开一面外,没少因为各种规矩教育阿弯,但是阿弯年纪太小了,很多时候记不住,就常被拎到戒室来罚站。
在犯了大错的时候也会被打戒尺,打在手心火辣辣地疼,第二天就能肿到老高,所以她顶顶怕这东西。
“方仪师姐……”阿弯扁了扁嘴,打算先服个软。
只是方仪今日心里不痛快,再加上知道自己师父也不大管阿弯,便是铁了心要出这口气,于是神气活现地从案上取来了戒尺,道:“你也别说我欺负你,庵里的规矩便是如此,掌灯时分不可在外逗留,念你是初犯,今日只打左手,快伸出手来!”
一听她这声呵斥,阿弯的眼眶就红了,眼泪含在里面打着转,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
“啪”地一下,戒尺落在手心响得清脆。
呜呜呜,真的好疼啊!
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滑了下来,赶紧闭上眼,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也不知小小的年纪哪来的这股子气性。
“啪!”又是一声,手指都忍不住蜷了一下。
接连打了十下,方仪才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戒尺,似模似样地双手合十对着案前的佛像唱了一个喏:“阿弥陀佛。”
然后又转过身看一眼满脸都是泪却始终不吭声的阿弯,眉头一皱:“你可知错了?”
阿弯不知,明明又不是她自己要留在那里那么久的,先前也没人告诉她还有这等规矩,可是这时候若是和方仪顶嘴,保不齐会被拉去念云师太那里一番理论,自己是怎样也讨不了好的。
于是她小声地回道:“知道了。”
方仪这才满意,做出大度的模样牵了阿弯的手回屋去睡觉。
只是那一夜,阿弯摸着挨打的手心,看看窗外夜色中一轮明月,没有忍住还是躲在被窝里又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