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文里明明不是这般演的呀,不应该是半推半就同小姐共枕眠?而且他之前不是说,家里就只有一床棉被吗?
江闲月恍然回味过来,像沈玄这般洁癖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床棉被!
沈玄当着江闲月的面,打开一侧雕刻着抱竹听泉纹路的红木衣柜,抱出两床常见花开富贵图样的锦被,放在床榻上。他有着矜贵的仪态,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动作从容流畅,倒有几分格格不入。
等铺好了床,沈玄打眼淡淡瞥了眼一旁神情复杂的女子,冷冷道:“还要多谢这雨没穿透衣柜,把里面几床棉被打湿了。”
这明明就是嘲讽和挑衅了!
江闲月却只能在一边讪笑,内心有千军万马翻腾,却并不好说什么。
两人的第二次对决,又以江闲月的惨败而告终。
江闲月反省前两次的失败,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冒失太突兀了,要不然调整策略,选择比较温和的法子试上一试?
于是,便有了晚饭时的如下对话。
雪白的舀勺在装满蛋汤的青丝底汤碗里转了好几圈,江闲月懵然抬头,一双湿漉漉的轻灵双眸一眨不不眨的凝着对面安心用餐的男人,朱唇缓缓道:“公子,你不觉得,我总是叫你公子太过生疏了吗?以后我都叫你阿玄怎么样?”
沈玄无动于衷,头都没抬一下,满桌的菜食似乎要比江闲月诱人多了,只冷道:“你从前也是大家小姐,难道父母没教过你食不言寝不语?”
父母?江闲月旋转汤勺的手一顿,心中苦笑,爹娘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人世,不然也不会落得如今被表哥一家丢弃的惨境。
“自然是教过的。”江闲月软声温语,那娇俏磨人的声音一不留心就转进沈玄的耳朵里,“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从前是在府上,规矩多,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也没人教呢。”
沈玄一把将竹筷扣在汤碗上,好像颇有几分烦躁,快言道:“现在我教你了,食不言寝不语。”
江闲月听到这话不仅不恼他,反而抿嘴笑起来,眉眼弯弯泛着光:“阿玄真是着急,现在就给我立规矩,给我讲什么‘以后’了。”
“……”
江闲月欣喜难掩,哪哪都透着得意,终于扳回一局了!
沈玄蓦地站起来,缝合精致的袖口从江闲月眼前划过,衣袖上的朱叶暗纹清高孤傲,一如他本人。
“吃完了?吃完去房顶,我有话对你说。”
江闲月吃下最后一口蛋汤,一脸茫然:“去房顶?……说什么?”
沈玄不多透漏,扭头便走:“去了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江闲月想,这石头不会是终于开窍了吧?想想也是,夜色之下,房顶之上,就着几声鸟语,孤男寡女的能说些什么?不就是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看来自己有得活了!江闲月越想越开心,提裙走向屋外,只见正堂前果果然立着一架云梯。
江闲月从前在爹娘身边的时候,也是抓狗上墙的顽皮性子,后来爹娘相继去世,她带着丰厚的遗产嫁妆住进舅父府里,寄人篱下自然不好受,一贯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都快把性子给磨没了。而现在终于摆脱束缚,江闲月像是脱缰的野马,只会更加无拘无束。
没有寻常小姐的胆怯犹豫,江闲月几乎想都没想,顺着那扶梯便爬了上去。
因着沈玄的院子里有暖廊,是以房顶有很大一片空地够她自由行动。江闲月抬头望天,今儿天不好,无星无月黑云滚滚,没什么好看的;低头环视,元明街尽收眼底,万家烟火点点璀璨而聚,像是一条河蜿蜒至瞧不见……
沈玄朝云梯这边走了过来。
江闲月娇羞一笑,朝他招招手:“阿玄。”
沈玄走到云梯前,只是他并没有沿梯而上,而是双手将立在房顶的云梯扛了起来!
房顶上江闲月的笑容逐渐凝固,她终于回味过来了,忿忿喊道:“沈玄!你回来!把梯子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