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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

耳朵先生有一对显眼的招风耳,当耳朵先生窘迫、紧张或者生气的时候,他的这对大耳朵会随着情绪的张驰而一翕一合,就像心电图机器输出的心电图一样。他的耳朵就是他心情的即时预报器,每当他的朋友们看见他那灵活的耳朵不自觉地动来动去时,就知道耳朵先生正处在情绪波动的时刻,都自觉地避免与他产生龃龉。

耳朵先生之所以叫耳朵先生,想必各位已经知道原因了——如前所述。

一天,耳朵先生加班,下班时,天已经黑了。耳朵先生整理好文件,清理完垃圾,关掉电灯,锁上办公室,下楼回家去了。

他走上了大街,近乎神经地靠着街道里侧的商店台阶一步一步向前走。他从不在街道边缘走路,没人能让他这么做,因为街道边缘靠近马路,马路上有来来往往的汽车,呼啸而过的汽车会扬起许多尘土,尘土扑在衣服上不仅会弄脏衣服,而且还会侵入皮肤,进入人的身体里,损害健康。

不仅如此,如果某天一个发了疯的卡车司机非要开着卡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他要冲上街道也是有可能的。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的话(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说),人走在街道边缘是很危险的。是的,他就是这么说的,这些谨小慎微的话就像安全用电须知一样从他嘴里滔滔不绝而出,他一边说,他的耳朵一边跟着动个不停。

快到家时,他咕咕作响的肚子提醒他还没吃晚饭。他走进了一家饭馆,要了一份炒饭。在等待晚饭的时候,他坐在餐桌旁,他的眼睛扫过外面马路上过往的车辆,看向马路对面站台上正在等车的乘客。

一辆公交车在站台前停下来载客,随后嘟嘟嘟地开走了,留下一缕黑烟,黑烟慢慢散开,站台上乘客的身影变得模糊了。一个妇女牵着一个小孩儿,而那个小孩儿正在黑烟中一口一口地舔着冰淇淋。耳朵先生的耳朵颤了几下,心里埋怨那个妇女不注意自己小孩子的卫生。而在这对母子身边,一对情侣搂在一起,模仿那个小孩子舔冰淇淋的样子,一啵一啵调皮地接吻。见此情景,耳朵先生的耳朵颤抖了起来。

在耳朵先生郁闷的时候,一个服务员打断了他。服务员说话时,两颗大龅牙露出唇外,就像农具储藏室里摔出门外的耙锄。她说:“嗨哟,厨房师傅听错了,把你的炒饭做成了套饭,你就吃一份套饭吧,套饭贵一点,你多添几块钱!”

耳朵先生心生反感,不客气地说:“介意,我当然介意。”

服务员丧气地去给厨师回话。身体壮实的厨师斜靠在厨房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把长勺,就像拿着一把。听到服务员的回话,他在厨房门口吐了一口唾沫,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厨房。

耳朵先生回过神来,重新盯着站台上的人们,心里依然愤愤不平。突然,就像空铁罐里进了石子儿,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才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厨师向厨房门口吐了一口唾沫。这么一个不讲卫生、素质低下的厨师,如果对他刚才的拒绝心怀不快,在他的炒饭吐口水,他岂不是也照样毫不知情地吃下去了。不得了!耳朵先生像生吞了蟑螂一样恶心起来。就在这时,服务员将他的炒饭端了来。

耳朵先生手里握着勺子,看着眼前的食物,不知该不该吃。这时,厨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围裙解下来扔在厨房门边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坐下来慢悠悠地喝茶。耳朵先生偷偷地看了几眼喝茶的厨师,自我宽慰道:这个粗人不会小气到做这种缺德事吧!他舀起一勺饭,仔细检查——检查它是不是稀而多水,如果是的话,说明它里面混了口水。他对着一勺饭看了半分钟,最终送进了嘴里。他嚼了一下,忐忑之下一口吞了。这个吞咽动作既恶心又艰难,他觉得不像是自己在吞,而像一只粘糊糊的小蛤蟆钻过他的喉咙,奋力向胃里爬去。终于,他吞下去了,松了一口气,但心有余悸。恰在这时,喝着茶的厨师放下茶杯,仰起了脖子,喉咙里发出“咳……喀……”的声音,接着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耳朵先生震惊了,他手里的勺子掉在了盘子里。他连忙站了起来,付了钱,一刻不停地出了餐馆。

回到家里,他就直奔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他呕了很久,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不停地向马桶里吐口水,因为他的晚饭可以说是根本没吃嘛。呕完后,他漱口、洗澡,然后疲惫地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耳朵先生按时起了床,洗漱以后就去上班。因为怀着对昨晚晚饭的厌恶,他连早饭都没吃。他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来消化昨天晚饭带来的恶心。中午,同事们停下手头的工作,陆续去吃午饭。与他相熟的同事邀他一起去吃午饭,他本想拒绝,但想想自己也确实饿了,于是一同前往餐厅。

在餐桌上,平时说话滔滔不绝的耳朵先生今天却沉默寡言。一个同事问耳朵先生:“怎么了,耳朵?平常你不是挺能说的嘛。”

“没有胃口。”

“哦,真恶心。这些厨工怎么搞的,汤里竟然有一根头发。”说着,那个同事用筷头从汤碗里挑出一根一寸长的短发。

耳朵先生一下子就哽住了——那汤他喝过几口。回想起昨晚的晚饭,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微张,两只耳朵像不受控制的螺旋桨一样抖动起来。他又一阵恶心。他掐着喉咙站了起来,一刻不停地离开餐桌,去了卫生间。对于他的举动,同事们除了奇怪就只有不解。

“我做什么事让他生气了吗?”刚才那个同事对其他人说。

“谁知道!”其他人说。

既然如此,他们抛开这个疑团,继续埋头吃饭。

耳朵先生回到办公室,喝了两大杯水来稀释胃里那几口浸过厨工头发的汤,但这并不能消除他的恶心和担忧。他开始怀疑餐厅里的饭菜一定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脏得多。餐厅里有几十个厨工,谁能保证他们当中没人对着饭菜打过喷嚏,谁能保证他们当中没人有传染病,谁能保证他们当中没人怀着对老板的愤恨向饭菜里丢一些脏东西,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因为懒惰而对饭菜的卫生状况不管不顾……?想到这一切,耳朵先生不止恶心,而且害怕起来,背上冒出了冷汗。他又想,他在餐厅里吃饭吃了两年多,天啊,多少脏东西进了他的胃里。啊,不行,肚子疼。吃了这么多脏东西,身体一定坏到了极点。想着想着,耳朵先生的肚子就疼如刀绞了,耳朵像焉气了一样,动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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