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赵二娃对望一眼,略显疲惫地在大槐树下坐了下来。
赵二娃递给我一支烟,带着抱歉的口吻跟我说:“十三,真是不好意思,本想喊你一块儿挣点零花钱的,没想到事情搞成这样”
我摆摆手,有些心烦意乱:“不关你的事”
赵二娃也是好心喊我去挣钱,他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更不知道棺材里面竟是一个冤死的女人。
一想到那口大红棺材,我的心里就莫名笼罩了一层寒霜。
夕阳渐渐西沉,晚归的鸟雀回到大槐树上。
心里揣着事,也没什么胃口,简单喝了点小米粥,吃了两个烙饼,盘里的卤肉一块都没有碰。
爷爷照例喝了二两烧酒,晚饭二两酒,这是爷爷雷打不动的习惯。
吃完晚饭,爷爷带着我们走进里屋,里屋里有些昏暗,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里屋正北方向摆放着一张案台,案台上面立着一尊铜像,黄澄澄的,大概年代久远,表皮都已经斑驳脱落,虽然难看,但却散发着一种庄严之感。
那尊铜像是一个神仙造型,我曾问过爷爷这是哪路神仙,爷爷告诉我这是“黄河大王”,也就是黄河古道的神,但凡在黄河上讨生活的人,都要供奉黄河大王,以保平安。
“跪下,给黄河大王上柱香”爷爷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
我和赵二娃点上香线,冲着黄河大王拜了三拜,然后把香线插入铜像前面的香炉之中。
爷爷让我去后院挑选一只大红公鸡,鸡冠一定要最红最鲜艳。
等到天色完全黑沉下来,爷爷招呼我和赵二娃出了门,他的腰间鼓鼓的,不知道揣着什么东西。我拎着大红公鸡走在后面,黑子也跟了上来,它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慑人的光。
我们登上乌篷小船,爷爷摇动撸桨,发出哗哗水声。
黄河古道的夜晚非常宁静,皎洁的月光倒映在水面上,如同漂浮在水面的洁白花瓣。
爷爷的这艘乌蓬小船,在黄河上的众多船只里面显得颇为独特。很多渔船都是没有蓬的,即使有蓬,也不会选用乌蓬,因为乌蓬显得晦气,像是送葬的船。
我也问过爷爷为什么要用乌蓬小船,爷爷告诉我,作为一名老河工,常年都跟水下的邪乎东西打交道,而乌蓬可以冲煞。
我们很快就驶到河中央,远远看见那艘渔船定在水面上,像块露出水面的大石头,纹丝不动。船上的那口大红棺材,在月光下面愈发显得诡异。
距离大红棺材越来越近,我的掌心也慢慢浸出冷汗。
乌篷小船来到载着棺材的船舷边上,爷爷让我把那只大红公鸡拿出来,然后用刀在鸡脖子上轻轻一抹,带着腥味的鸡血喷溅出来,大红公鸡还在扑腾着翅膀。
爷爷走上木船,拎着大红公鸡,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将滚烫的鸡血全部浇在棺材上面。
只听奇异的滋滋声响,棺材表面就像被什么烧灼了一样,腾起缕缕诡异的黑烟。
然后爷爷把死鸡丢给我,让我带回去煲个鸡汤给黑子吃,黑子高兴地咧开嘴巴,嘴角流下亮晶晶的哈喇子。
爷爷轻身一纵,稳稳站在棺盖上面,掀起衣襟,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鞭。
长鞭乌黑,形似长蛇,前端扎着一束黑狗毛,把手采用桃木制成,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符咒形状的图案,中央镶嵌着一颗墨绿色的珠子,泛着幽幽光亮。
爷爷所持的正是黄河老河工祖传的贴身家伙,打鬼鞭。
爷爷扬起右臂,打鬼鞭在空中甩了个鞭花,发出噼啪声响,带着尖锐的啸音凌空抽打在棺材上面。
爷爷神情凝重,须眉飞扬,眼中精光暴盛:“一鞭尸魂定二鞭魄飞散三鞭灰烟灭”
啪啪啪
爷爷以极快的速度,连续三鞭抽打在大红棺材上面,棺材上面木屑纷飞,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
三鞭过后,原本定在河中央的大红棺材,竟然随着那艘木船,一块儿缓缓往水里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