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这句话出来, 在场三人两人一狐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中。
小狐狸紧张地绷紧了身子, 愣了一会, 默默缩回了司暮怀里,悄悄拈起司暮衣袖掩面躲着。
宋公子这句话,恰好是他对自己眼下情形的猜测之一, 只是他一直没能验证, 也不知该如何验证他原本的骸骨, 都不知道在哪呢。
不过自己猜测是一回事,被戳穿到司暮面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小狐狸一开始思考,就喜欢抱着尾巴,这会儿又不自觉卷起了尾巴抱着,飞快思考着要怎么应对司暮可能产生的怀疑。
谢清霁正想得紧张, 司暮却淡淡开了口“不可能。”
他轻描淡写就否认了宋公子的话“你看错了。”
谢清霁“”
他懵然地抬起脑袋看司暮,司暮看也不看他,将他摁回了袖子里。
从宋府出来后,一人一狐又沉默了许久。
谢清霁没想明白,之前还句句紧逼致力于拆穿他身份的人, 怎么突然就这么态度大变,不仅对宋公子的话置若罔闻, 甚至连问都不来问他一句了。
两人之间仿佛就只剩得一层薄若蝉翼的纸隔着,不管是谁, 只要伸手轻轻碰一下, 就能戳穿。
就能真相大白。
但偏生谁都没有去触碰。
谢清霁缩在他摇摇欲坠的狐狸壳子里, 不敢胡乱动弹,而司暮不知心里想的什么,也一言不发。
就这样假装若无其事地回了客栈。
小狐狸将人赶出屋去,犹豫了片刻,还是调动着微弱的灵力,变回了人身。
他身上还穿着司暮的衣衫。这衣衫对他来说太大件了,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衣领处散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还有那一抹红痕。
谢清霁指尖落在那红痕处,蹙了蹙眉,有些不安。
怎么觉得它在发烫呢。
这陪伴了他千八百年的红痕,难道也有什么秘密吗。
自重生以来,好像越来越多的事不受控制了。
司暮还等在外头,他怕这人等久了等不耐烦了,又闯进来,匆匆换回自己的衣衫,将司暮那套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拿在手上。
他本打算待会儿就将这套衣服还回去的,转念又想,这套衣服被他穿过,就这么还回去不太好,不如回头买一套新的再
谢清霁还在犹豫着,外头那人果真等得不耐烦了,叩了叩门,不等谢清霁有所回应,就推门而入。
谢清霁手里拿着衣服,默默望过去“我似乎并未喊你进来。”
司暮视线落在少年手上的衣衫上,低低笑了声,只当没听见“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当小狐狸呢。”
他似乎还很遗憾“你还要变回去吗我还没能摸到你的小尾巴。”
谢清霁“”
他微微赧然,当小狐狸又被抱又被呼噜毛的时候还不觉,现在两人面面相对,他就觉得尴尬无比。
谢清霁不自在地低了头,准备将手中的衣衫塞储物囊里,结果司暮一伸手,两只手指就不偏不倚地摁在他手背,阻了他的动作。
“这似乎是我的衣衫你不打算还吗”
谢清霁现在对司暮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被碰了一下,手微微一颤,差点儿就想甩手,所幸最后一瞬忍住了。
他克制着,尽量让语调平静又自然“这衣衫我穿过了,回头我再”
“哪里来这么多计较。我不介意。”司暮懒懒散散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由分说地将衣衫拿了过来,低笑了一声,转手就塞回了自己的储物囊。
谢清霁“”
司暮不介意,可他介意啊
他呆立在原地,觉得司暮这人果然是不能以常理看待的。
不能以常理看待的司某人将衣衫收好,眸光一转,看见好几日不曾“见面”的少年小徒弟正呆呆站着。
他勾了勾唇,毫不客气地伸手在谢清霁白皙的脸颊上一掐。
这回谢清霁是真的跳起来了,他猛然退后一步,急匆匆地拂开司暮掐他脸颊的手,微恼道“你做什么”
少年皮肤白皙又柔嫩,只轻轻一掐就起了红印,那红印原本只是淡淡一点儿,不知怎么的,在司暮的注视下,逐渐就蔓延起来,缀在眼角下,绯红一片。
涂了胭脂粉的都没他这么好看。
司暮漫不经心地想着,随口道“方才宋情说你是还魂归来,我摸着小狐狸是个实心的,现在也来摸摸你,看你是个游魂还是个热乎喘气儿的。”
他收回手,捻了捻手指,似在回味“温温软软,手感不错。”
宋情便是方才那位口出惊人之言的宋公子。
热乎喘气的谢清霁“”
方才被掐过的脸颊莫名发烫起来,谢清霁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迟疑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不是风止君,也也不是还魂而来。近日我灵力波动不稳,宋公子许是看错眼了。”
谢清霁对撒谎这项技能实在生疏,虽然已努力以冷静镇定的姿态地否认,但心头还是浮起惴惴之感,十分不自然。
他怕司暮不相信,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给自己开脱,却听得司暮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谢清霁接下来的话便被截停了。他有些错愕地偏头看司暮,似是没想到他这回居然这么好说话。
然而司暮没看他,司暮一撩袍子,在桌边坐下,捏起一只茶杯来把玩,只重复道“我知道。”
他知道,他又知道什么了
谢清霁没说话。
司暮叹了口气,将手中茶杯搁在桌上,轻微的吧嗒一声,他曲指撑在下巴边,眸光悠悠,笑容收敛了几分,眨了眨眼,便眨落了几分落寞,缀在长睫之上。
他道“你要是师叔早就跑没影了。”
他连语调都是充满叹息的,微微偏头,就给谢清霁留下一个充满伤感的侧脸,“师叔厌恶我多年,大概是看在我已逝师尊的面上,才没将我逐出飘渺宗你若是师叔,又怎么可能愿意在我身边待这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