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模糊的只是她究竟不正常到了什么地步,这种不正常又会令她做出什么举动。
偏偏这又很难量化人的举动并不是数学题,有准确的数字做解。对于她,另一个绝对能确定的是事实是,当事态发展成极端状态,她也一定会给出极端的反应。
她几乎没有可能不在未来经历其他极端事态。
那么,她就几乎没有可能是个稳定的因素。
她几乎没有可能不身处危险,并因为自己的身处危险而变得危险。
那么,她就几乎没有可能不危险。
将每一种可能存在的危险萌芽都严密地监控起来,在火苗刚开始冒烟时掐灭火星,这正是蝙蝠侠能以凡人之躯战斗至今的原因。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发生可能,也必须视为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来做好准备、制定对策。
因此,蝙蝠侠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不稳定,而且危险。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判断,然而这一次却尤为特殊和艰难。身为父亲的那部分在他心中挣扎和颤抖,属于蝙蝠侠的那部分则毫不留情,控制着他去选择他唯一能选的反应。
多年来他无数次质问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每一次,他都回答这是必须做的。
永远怀疑,永远警惕,永远冷酷,永远考虑最糟糕的发展和结果。
人性如此复杂,最高尚的人也会在痛苦中作恶,最恶毒的人偶尔也会做点好事;如果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那当然皆大欢喜,他耗费的精力和时间依然是物有所值的保底方案,可如果事态不可抑制地下滑,蝙蝠侠的先见之明就会派上用场。
他需要判断出整件事可能下滑的每一个方向,而只有足够接近人性的黑暗面,才能巨细无遗地推断出每种可能。
他要足够黑暗和残忍、足够不相信人性之善才能推断出这些可能可他所在做的事,却又恰恰正源于心中的善意。
这样的拉锯战在蝙蝠侠的心中从未停止过,也时常令他周围的人和他自己感到恐惧与不安。
他必须为自己确立一条绝对不可逾越的准线,这条线是永恒的准则,帮助他在痛苦的拉锯中保持自我。
他坚持这原则那么多年从未更改,绝不会因为私人的情感就将它弃之不顾。
甚至冲击这份原则的情感越是强烈,他就越是要严苛地遵照原则;正如同越是值得相信的理由、越是光辉完美的信念,蝙蝠侠就越是要去怀疑一样
这才是所有“备用方案”存在的意义为那些所谓的“不可能”兜底。
“你在想什么”温忽然问。
韦恩想说他在想之前处理过的那几份文件,话到口边却变成了另一句“哥谭。这座城市。”
温把一条腿压在屁股下面,若有所思看着韦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嗯”。
她说“你是完全没打算掩饰你到底是谁,还是自信地觉得我没办法分辨出你和布鲁斯的区别”
短暂的离别时光还不足以令她的外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韦恩想,但她确实从头到脚都不一样了。
来这个世界之前,韦恩已经通过莱昂纳多提前得到了和她有关的许多资料,这些资料的详尽程度,甚至会让韦恩这样的大师也感到轻微的战栗。他自认为已经通过那些文字和视频对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有了相当的了解,可在正正地对上她眼神的瞬间,他却又感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刺痛那是一种永远坚信着自己的“正确”的人,在意识到自己可能酿造出错误的苦酒时,所能感觉到的最为剧烈的愧疚。
这愧疚令他甘愿受苦。
温说“你好像不是很高兴看到我。”
她注视着他,可神态中没有丝毫锐气。
和温蒂完全不同。
温蒂是个从不吝于把聪明劲表露在外的人,她并不炫耀智慧在温蒂看来是必需品而非奢侈品,就像那些奢侈品在她眼中从来都是必需品一样可她的眼中无时无刻不闪烁着思考的神光。
她实在是过分敏锐又过分聪明了,以至于你站在她面前时的每一秒,都仿佛在面对一个苛刻的面试官。
你总能感到她在判断和评估你,并用优雅的微笑表达对你犯错的嘲笑或宽容。
而温,她将思考藏在深处。
她好像从不对你施加任何影响。她就像那些广受文学评论家批评,却让你回味无穷的书。你在中具体获得了什么体验,只有你自己清楚。
“好久不见。”韦恩说。
温说“现在你看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感谢名单里看到了熟悉的小天使和以前没有出现过的小天使
每到这时候都会很高兴,原来这本不怎么快乐的书也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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