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显赫, 满天下,除却皇家,当属平阳侯府。
当朝太后乃平阳侯亲姐姐, 平阳侯夫人更是辅佐了三代君王的陈太傅嫡长女。
而平阳侯府三代单传,到了贺言这一代,更是皇恩浩荡, 荣宠至极。
太后有多疼爱这个唯一的侄子不说,皇上尤其宠信这个表弟。
打从出生就被宠上了天的贺言,在京城那都是横着走。
有个陈太傅这样的外祖,贺言智力超群, 聪慧得很,但本人非常爱玩,还很会玩。
出身、地位、才华, 满京城里的世家子, 无人能掩其锋芒。
就像一颗耀眼的明珠, 无论何时何地, 明珠永远都是明珠, 还是最亮的那一颗。
侯府小霸王不止是调侃, 更多的是折服。
岑县不过是南方一个县城, 距离京城千万里之遥,别说顾长宁, 就连顾臻园都不曾去过京城,所以贺言的出现,是最让震惊的。
别人或许不清楚, 但顾臻园夫妇是最清楚的,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贺言这样的人物。
更别提会有什么别的牵扯。
贺言的身份地位,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从没想过,会和平阳侯结亲,差距大到他们都生不出这种想象。
可现在,贺言来了,还信誓旦旦说是来提亲的。
这
顾臻园回过神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假的
这个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充平阳侯世子来他们顾府行骗,看他不把他扭去见官
理智告诉顾臻园,眼前的人是假冒的是骗子
可看着贺言剑眉星目俊俏的不像话的一张脸,他又隐约有点相信他的话,实在是他们岑县养不出这样出色的人物。
更别提他那通身尊贵逼人的气度。
顾臻园只愣愣看着他,那要斥责他是个骗子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贺言只执了个晚辈礼便站直了,笑吟吟看向林鹿。
从始至终,都没看柳其学一眼,完全视他为无物。
嚣张至极。
但,林鹿喜欢。
她只是有些惊讶,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记得多少,但他肯定是记得自己的只要记得,就能全部都想起来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一想到这个可能,林鹿就有些难以自持。
无所谓归无所谓,可当这些事情真的摆到自己面前,她做不到无动于衷,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是以,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直勾勾盯着贺言,似是要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他的灵魂里去
柳其学也没见过贺言,一时也有点怀疑。
实在是贺言的突然出现和那番话,太过玄幻,是白日做梦都梦不到的剧情,让人怀疑都底气不足。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现场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当然这是旁人的感觉。
对于林鹿和贺言而言,则是另一种情形。
最后,林鹿轻咳了一声,要把人请进来。
顾府到底是她的家,总不好把人一直晾在那里,她正要开口,一个小厮跑地快要断气,冲进来
“老、老爷,知府大人和县太爷来来了”
顾臻园一怔。
小厮又道“快到门口了”
顾臻园当即慌得不行,抬脚就要出去迎接知府大人和县太爷,但刚走了一步,就想起来什么,他立马停住,转头看向贺言。
县太爷就算了。
知府大人那可是可是大官啊
能劳动知府大人上门,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再清楚不过
顾臻园震惊归震惊,但到底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他行礼“草民顾臻园携全家老小,见过世子殿下”
这一礼,贺言当然没让他行。
他直接一把架住了顾臻园胳膊“不必多礼。”
顾臻园都能反应过来的事,柳其学自然反应更快,他面色很快就恢复平静,躬身行礼“参见世子殿下。”
贺言依然是看都不看柳其学,只淡淡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柳其学脸上。
柳其学眉心微微拧了下,好一会儿他才绷紧了神经直起身。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知府和县太爷已经一前一后进来了。
速度快的林鹿都有些侧目。
这是有多矫健
“世子殿下”刘知州看到贺言,眼睛一亮,马上笑着道“下官参见世子殿下,下官来迟了,还望世子殿下恕罪。”
孙知县也一同告罪。
贺言比林鹿先清醒,他一清醒就快马加鞭从京城赶过来,知州和县里,根本就不知道,还是人进了地界,亮了腰牌,守城的士兵急匆匆去回禀,两人才知道平阳侯世子到他们辖区来了。
平阳侯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满天下谁人不知更不用说在朝为官的这些官老爷了。
知州和县太爷一来,顾府登时蓬荜生辉,此时此刻就像个闪着金光的宝贝一般。
对着知州和县太爷,贺言倒是没拿什么谱,但他上位者的气势还是在言辞间显露无遗,那是与生俱来的尊贵,他道“我来得急,倒是不曾通知,想来是我唐突的成分居多。”
他这么客气,知州和县太爷提着的一颗心,可总算稍稍放松了些,慌忙道哪里哪里。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他们生怕这位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哪怕不是来查他们,万一在到这里来,哪里不顺心了,回去随便那么说一嘴,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还好还好,这位虽然尊贵,倒也不是那么难伺候,看面相还挺平易近人。
两人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紧张和焦虑还是肉眼可见,搞得现场气氛更加紧张,贺言笑了一声道“我今儿是来顾府提亲的,两位大人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他直接摊牌倒是彻底打消了两人的疑虑。
刘知州是不清楚顾府和柳其学之间的事的,听了贺言这般说,只笑着附和。
孙知县是岑县县太爷,顾府和柳其学解除婚约,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如今心里的大石头落地,附和贺言的同时,还小小地拍了个马屁“顾府表小姐陆小姐才貌双全,祖上还是书香世家,是我们岑县出了名的大才女,和世子殿下”
他话没说完,就被贺言打断“我来朝顾小姐提亲的”
孙知县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瞪大了眼,脸憋得通红。
好半晌,他惊叫一声“顾小姐”
喊出声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又忙诚惶诚恐的请罪,整个人就像个大号棒槌,彻底懵了。
平阳侯世子特意来他们岑县就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来提亲更是离谱的紧,现在居然是要跟刚和柳其学解除婚约的顾长宁提亲,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孙知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平阳侯世子到底是图什么
美
笑话,他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有才
这就更可笑了,京城什么地儿才女不遍地都是,至于要千里迢迢,快马加鞭来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岑县提亲么
猛然间,孙知县瞪大了眼,一脸惊恐地看向顾臻园和顾长宁。
难道难道顾家是什么显赫贵人的后人当年不得已到这里来
没人在乎孙知县惊恐的目光,也没人管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连他的存在,都是可有可无的。
贺言轻笑着颔首“嗯,本世子没记错的话,顾府只有一位顾小姐。”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世子爷就是冲顾长宁来的
虽然难以置信,但孙知县还是把目光移到了林鹿脸上。
那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刘知州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柳其学和顾长宁订婚,他是听说过的,现在世子爷来浩浩荡荡来提亲,这是抢亲
当然,这两个字他可不敢说。
刘知州视线终于在进了顾府后,第一次落到了柳其学身上。
柳其学脸色奇差,这点,作为男人的刘知州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也仅限理解。
贺言的身份地位,已经决定了,他要什么有什么,别说只是个举人就是算了,后面的假设是要丢官的。
总之对上贺言,柳其学只能忍气吞声。
刚刚说了傻话的孙知县哆哆嗦嗦地补救“顾、顾小姐顾小姐嗯才情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在贺言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孙知县抹着汗那叫一个慌张“而且,顾小姐和柳公子婚约已经解除了,嗯,解除了和世子殿下,天造地设”
话到最后,孙知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次换刘知州懵了。
已经退婚了
这
他很小心地看了看面前的几人,没太敢名目张大的打量,心里简直要炸翻了天。
早知道知道他还不如当做不知道不来献这个殷勤呢
这两人一惊一乍,还很碍事,倒也不是讨厌,但贺言已经不耐烦了。
他披星戴月快马加鞭赶过来,不是和他们打机锋客套的
当即他便道“今日时间紧,也没提前打招呼,就不招待两位大人了。”
说着,直接喊来随身侍卫,送人。
贺言身边,要么是太后安排的人,要么是皇上安排的人,要么是平阳侯府的人,哪个来历都不小,气势更不是一般侍卫可比的。
刘知州和孙知县自己被自己惊到了,当下也没有在多说什么,顺着贺言的话,便行了礼离开。
两人一早,厅内顿时宽敞了不少。
贺言终于看向了柳其学。
那目光带着审视和敌意。
柳其学能清楚的感受到贺言对他的敌意。
原本被林鹿奚落了一通,他心情就非常不好,贺言以来就要提亲,视他为无物虽然他现在的身份确实入不了贺言的眼,可
人都有傲骨。
尤其是读书人。
还是个男主人设的读书人,那股气势自然更胜。
偏偏,他对上的人是贺言,不是一般的nc,男主光环,对他没用。
“柳”贺言话音顿了一下,道“柳其学”
柳其学拱手“世子殿下。”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贺言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透着轻蔑和凉意,柳其学咬紧了牙关,抬头,直视贺言。
贺言扬了下嘴角,道“不送。”
今天很重要,他还有要事,没必要在柳其学身上浪费时间,要收拾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但这一句话,这对柳其学而言,可谓是奇耻大辱。
偏偏,他退婚在前,贺言提亲在后,他再不满,也不占理。
他拱了拱手,抬脚往外走。
走了几步,柳其学到底没忍住,转身看向林鹿“你计划好的”
林鹿视线一直在贺言身上,原本不打算搭理柳其学,可他这一句话,就把林鹿惹毛了。
她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柳其学,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柳其学蹙眉。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其学一张脸,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林鹿却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冷声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的举人是如何考中的,如此心胸,如此品行,也配入朝为官真入了朝堂只怕也是个庸官佞臣遗臭万年”
柳其学差点没当场吐血。
林鹿挑眉,冷冷道“我说错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弃我于险境,后是逼着我父亲退婚,逼我去死,现在又泼脏水,柳其学,你怎么这么恶心”
什么大家闺秀,什么温柔贤淑,统统见鬼去了,活脱脱像变了一个人。
柳其学脸色铁青,被怼得浑身都在发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瞪着林鹿。
林鹿一指大门“滚”
柳其学“”
贺言原是打算给林鹿撑腰的,还没等他发挥,林鹿自己就解决了,不禁产生一种自己没什么用的错觉,他点了下下巴,两个随从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架着柳其学,直接把他给拖了出去。
顾臻园“”
顾夫人“”
顾氏夫妇已经彻底懵了。
今天,打从女儿昏迷醒来后,这一系列事情,都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几别说一条命,就是有九条命,也能给他们吓没了
最惊恐的是
柳其学被两个随从架着拖出去后,他们的女儿,就和素未谋面的平阳侯世子,抱在了一起。
岑县这个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柳其学和顾家在岑县都是有头有脸的,退婚这么大的事,相瞒都瞒不住,原本柳其学乡试拔得头筹后,街头巷尾就有议论,顾家不过是个商户,自然是配不上柳其学这样日后要当大官的人,这婚肯定是要退的,当然也有人说,做人就是要重情重义,不信守承诺会被戳脊梁骨的,但这种观点的人比较少,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三岁孩童都知道,真退了婚也在情理之中。
果不其然。
这才多久啊,这婚果然退了
众人惊讶之余又有种看看,看看,我当初说什么来着的得意。
但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是,柳其学前脚退了婚,后脚平阳侯世子就亲自上门提亲来了
平阳侯
世子
这可是他们这辈子都见不到的贵人啊
小小岑县,一天的时间,就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全都在说这件事。
什么样的猜测、说法都有,简直脑洞大开,把茶舍里听书听来的、话本里看到的各种离奇狗血桥段往里加,譬如,侯府世子看上了顾长宁,逼柳其学退婚,或者,柳其学不守信义,中了举子就看不上顾家了,要退婚,但侯府世子慧眼识珠,亲自上门提亲编料编得不亦乐乎。
但不管怎么猜测,最后都是人都是要当侯府世子妃的人了哪里还会稀罕一个举人夫人哪怕那个举人是解元又怎样
柳其学从众人称赞巴结的举人老爷,变成了怎么着也比不上人侯府世子爷的人。
流言蜚语,尤其是非议,最伤人。
因为那每一句,都是在戳脊梁骨。
若不在乎声誉的人也就罢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别说是男主身份的柳其学了,被人当成笑话一样的谈资,他如何受得住
第二天他就气病了。
林鹿历经了那么世,操控舆论这种小事儿自然早就安排好了,以往是受系统限制,不受限制了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连萌芽都没冒头就直接摁死在摇篮里,再加上有贺言的协助,两人联手更是无敌。
解决了柳其学,自然也少不掉陆琉璃。
林鹿原是要把她赶出顾府,让她自生自灭
陆琉璃跪在顾臻园面前,苦苦哀求,头都磕破了。
顾着顾臻园的感受,林鹿第一次妥协,让人把她送去了顾家最一般的田庄里看管起来,对外称养病。
吃、喝都有,但是想出去搞事情,没门。
钱,更是没有,
出府自生自灭,还是去庄子养病,林鹿给了她选择权,无论是当初害她,还是现在,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