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过后屋里头过分安静,下人送了水上来,刘意抿了一口就放下。和宫里的三申五令不同,外面的百姓喝的水基本都是生水,泉水井水一个样,可能有寄生虫。
曹操终于开口,“操在朝野,自当忠君报国,虽位卑,但有宏图之志,董卓进京后兴师动众,凭借西凉军要挟陛下,不过数日就做了司徒,更有不臣之心。此人狼子野心,操身为汉室官员,自当有责任替陛下扫清障碍,使日月复明。”
刘意对忠君报国不感冒,她很现实,立了功就要奖,不然容易凉了人心。
“有曹校尉这句话,想必陛下会很欣慰。”刘意抬头冲曹操笑,“这事成了,司徒的位置自然会空出来。”
曹操脸上适时露出一点赧然,“是陛下看得起臣。”
不不不,是我看得起你。
人答应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刘意给曹操讲解刺杀计划,“明日我会召董卓进宫,于嘉德殿设宴款待,到时我会清空人员,安排你敬酒。曹校尉应知图穷见匕的道理。”
刘意送出一把匕首,递到曹操面前,问他,“曹校尉杀过人吗”
曹操双手接过,“操杀过黄巾贼。”
刘意笑了,按住脖颈动脉,对曹操说,“心脏有肋骨保护,不容易一击得手。来,找找你脖子上的大脉,记住,到时候往这边刺。只要割破了,下场就是死。”
割断颈动脉虽然不能立刻毙命,但也救不回来,有时现代医术都无能为力,她不信古代还能救。
曹操跟着刘意摸上自己的颈动脉,刘意显得很有耐心,“喉结边上点,感受到没有,强有力的跳动。”
刘意纤弱的手指按在白皙的脖颈上,曹操看着她,指尖下是动脉在跳动,在这种场合下,刘意有种毛骨悚然的美。
“懂了吗”
曹操放下手,“操明白了。”
要说的也说完了,刘意藏好袖子里的石榴,站起来和曹操道别。小毕在外头等了一段时间,见刘意出来了连忙跟上去,夜黑风高的,他也看不清曹操的脸,只敢扶着刘意的手出门。
“公主,谈成了”
刘意摸着剥了一半的石榴,犹豫了半天继续嚼了一颗,被酸倒牙后拿小毕撒气,“就你话多。”
小毕嘿嘿笑了两声,机灵得很,“我这不是关心公主吗”他眼尖看见刘意拿着石榴发愁,特贴心的,“出发前阿史说要给您备上蜜浆,就等公主回来用。”
刘意嗯了声,满脸嫌弃,曹操府上的石榴怎么这么难吃。
扔又不是,吃也不是。
“蜜浆不要了,拿蜂蜜来,我要泡石榴蜂蜜水。”
好孩子不能浪费食物。
小毕瞧着刘意手中那颗青黄不接的石榴,犹豫了半天,没敢说刘意奢侈。
路边的石榴,哪有蜂蜜金贵。
送走刘意,曹操背后一片冷汗,他握住匕首,刀柄的突起压在虎口上,钝痛稍稍让曹操清醒了些。袁绍从帷幕后走出,神色复杂。
“孟德,你当真要”
他本以为长公主夜访曹操,是什么偷香窃玉的风流韵事,没想到是行刺。
尤其是刘意按着自己脖子教导曹操如何刺杀时,袁绍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心中后怕。
曹操盘腿坐下,酒水是冷的,灌进喉咙后逐渐生出一种热,曹操捏着酒樽,半响后开口,“本初,我们算好友吗”
作为阉党之后,曹操其实并不受欢迎,雒阳多得是名门望族,曹操的祖父位高权重,为人正直,架不住身体上的天然缺陷,阉党两字是戳着曹操脊梁骨骂,同龄人更看不上曹操,唯有袁绍能聊上几句。
两人能做朋友,除去意气相投,还有就是袁绍的身份也尴尬。他虽是袁氏之子,可惜是庶出,别人面上不说,眼里表现的清清楚楚。尤其是袁术,一个嫡子,一个庶出,能好到哪去。
袁绍敏锐嗅出曹操的话外之音,“孟德你什么意思”
曹操,“是就别管”
曹操声音不小,一下镇住袁绍,片刻后他扭头不看袁绍,“我打算赴宴。”
袁绍心里窝火,坐下来问曹操,“怎么,人家长公主做了太子丹,你就要急着当荆轲,也不想想这两人怎么死的。”
“他董卓配做千古一帝吗”
曹操打断袁绍的话,对上袁绍目光继续道,“进京不到三天就要废天子,试问哪个贤臣做过,伊尹流放太甲三年,也未尝废去太甲的王位。”
袁绍和他呛声,“人家霍光还废过昌邑王呢。”
曹操,“昌邑王在位期间行淫乱之事,陛下除年幼外,有何过错。”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袁绍转而给曹操洗脑,“董卓善武,他上朝佩剑穿履,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长公主,就算赴宴,剑也不会离手,你就一个匕首,万一出了意外孟德,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曹操看他,要袁绍给出个从长计议的计议,“明日我就要赴宴了,说不出来就替我保全这个秘密。”
袁绍卡壳了。
曹操反倒劝起袁绍,“董卓进京受太傅之恩,无论成功与否,董卓不敢乱动袁家。我在京中尚无妻儿,出事也不会殃及他人。本初若是真心为我好,他日失败,替我书信一封。”
“曹孟德”
袁绍真的火了,“你把当成什么人,唯唯诺诺的小人,只会点头哈腰的懦夫。董卓废天子,大逆不道,就算没有长公主,我袁绍也不会同意。”
他拍桌而起,“我袁绍就陪你走一遭,十常侍我都杀过,还怕一个董卓不成。”
曹操动容,似有泪光,“本初。”
成功把袁绍拉下水后,曹操重新制定计划,两人嘀咕了一晚上,精神越发兴奋,各自整理衣冠,等待刘意的旨意。
刘意回宫的时候刘辩还在和刘协下棋,刘辩对围棋不太感兴趣,拉着刘协玩六博棋,这是一种旗戏,对局时需要猜拳划数,有很强的博弈性,刘辩沉迷也不奇怪。
可惜刘辩没能尽兴,刘意回来时他整张脸都是臭的。
“不玩了,阿姐回来了。”
刘协小大人慢慢站起,“阿兄你又输了。”
刘辩气得不理刘协,他是兄长,刘协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刘意好笑把桌上的蜜浆塞给刘辩,又问了刘协一晚上的战况,刘协晃着小脑袋和刘意炫耀,说自己赢了刘辩六回。
刘辩叫起来,“只有五回,哪六回”
刘协振振有词,“这局你也输了。”
“没下完不算输赢。”
刘意让刘协回去睡觉,刘协闹着不肯,刘意就说,“晚睡长不高的。”
“可阿兄也没睡。”
“他打算当矮子了。”
刘协乐得眯起眼睛,乖乖和宫女回去。等阿史和小毕他们退下,刘辩变了表情,紧张看向刘意,“阿姐。”
刘意拉着刘辩坐下,“人已经答应了,明天就看你的表现,来,再跟我演练一遍。”
刘辩结结巴巴念着台词,忍不住问,“如,如果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