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这座房子,顾灼灼终于卸下了伪装。他脱掉鞋,赤脚踩在地板上,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脸却有些发僵。
“温岳,我来给你过生日。”他顿了顿,又说“对不起。”
温岳站在门口,感觉呼吸困难。
他眼睁睁看着顾灼灼拆蛋糕,把蜡烛一根根点上。他闻不到屋子里是不是有久无人居的腐朽气味,只知道眼前这一幕刺眼得让人不敢看。
“对不起。”顾灼灼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轻信别人,不该在电话里催你,不该觉得觉得你可靠,就什么都不想的依赖你。是我错了。”
他声音发抖,小口喘气“你回来好不好。”
温岳终于看见了顾灼灼的眼泪。
他在医院没哭,回家后没哭,葬礼上也没哭。
在管家面前没哭,第一次踏进海庭也没哭,把钢笔刺进手心里也没哭。
直到现在。
温岳看他长大,非常知道他多爱哭。
小时候耍赖,长大了撒娇,小朋友常年情绪饱满,看个电影莫名其妙就哭了。
就在前不久,灼灼还在圣诞节的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当着他的面哭得稀里哗啦。
那时的心疼,不如现在的万分之一。
温岳睁着双眼,脸颊传来一条火烫的轨迹。他抬手,摸不到自己的脸,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流下的眼泪。
太疼了。
连已经不会再跳的心脏都开始疼,疼出一种灼烧的感觉。
他走到蛋糕旁,弯下腰去看顾灼灼的脸,温声说“别哭了。”
顾灼灼听不见。
这一刻,温岳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能活着。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能回到那个冬夜,他一定会阻止这一切发生。
如果可以回去。
蛋糕上的小蜡烛忽然被吹灭,顾灼灼茫然地睁开眼睛,不知道哪儿来的风。
他紧张地站起来,在各处梭巡,什么也没发现。
洗了把脸,他重新坐回来,将蜡烛点燃。
也许心愿真的有力量。
当温岳再次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画面。
仍旧是海庭,却处处有着新鲜的生活痕迹。还活着的他坐在沙发看平板,灼灼呢温岳心念一动,出现在二楼,看到灼灼正在书房,鬼鬼祟祟发微信。
就是今晚。
温岳下意识想握拳,却发现自己做不出意识里的动作,身体好像更轻了些。
他低头,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半透明躯体,已经少了一半,像是被橡皮擦去了一部分,边缘有模糊的絮状烟。
温岳不仅没有恐慌,反而更加镇定。
如果他真的是一团能量,那用掉的部分,显然更能佐证他回到了过去。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阻止今晚的悲剧发生。
温岳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思考也不再清晰。
他感觉自己似乎尝试了很多方法,但哪一样都没有效果。他说不了话,触碰不了东西,再次回过神时,两小时过去,顾灼灼甚至再次爬窗出去了。
仔细想想,他近一年都没能向灼灼传递自己存在的信息,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切再次发生
温岳瞬间动摇,视野猛然一黑,好像整个存在都将溃散。然而就是这一瞬的动摇,让他明白了什么,再次凝实。
不能放弃。
他之所以存在,一定是因为他还没成功
他还没能救下自己,救下灼灼。
而他想做的事,这一次,一定可以做到。
温岳闭上眼,静静定了五分钟,而后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城郊那座废弃码头。
码头边拴着一辆小艇,两个男人正在岸边抽烟。
“小崽子是不是快到了”
“快了,说在路上了。”
“还真的爬墙出来的”
“是啊,高兴着呢。晚点他会更高兴的。”
温岳心情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愉悦。他温柔地看着江面,水声哗啦啦,哗啦啦,是一曲没有善恶的歌谣。
他还活着,灼灼不会再遇到危险,一切将会改变。
温岳闭上眼,指尖骤然窜起一撮蓝色的火苗。
这一次,火烧得十分猛烈,很快将不大的船只引燃。
岸上堆放着一些杂物,在极高的温度下忽的燃起一片火苗,不过短短数秒,码头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他感觉自己已经燃尽,意识变得模糊。他缓缓飘向半空,视野中似乎捕捉到了灼灼的脸。
“着、着火了”顾灼灼手忙脚乱地掏手机报警,抿着嘴,憋出圆润的脸颊弧线。
太可爱了。
温岳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灼灼还像从前一样,傻乎乎的,一忽悠就信。然后在带刺的花丛里滚出一身小伤,将那对来之不易的蜻蜓翅膀捧给他。
像捧了一颗心。
火光一闪,消失在半空,一对蜻蜓翅膀带着青烟,缓缓飘落在老宅中。
顾灼灼做了个长长的梦,醒来时心跳得极快,好半天才找回五感。
“温岳”他大叫一声,跳下床,却发现这里不是海庭。
好像是温家老宅
他顾不上细想,猛地拉门,和闻声赶来的老管家撞了个正着。
“”顾灼灼揉了揉撞痛的鼻子,急道“温岳呢温岳受伤了吗”
“别急顾少爷,别急。”管家拍他后背给他顺气,慈爱道“他刚刚醒来,就在客厅。去吧。”
顾灼灼连声谢都没说,朝着客厅狂奔,而后准确扑进温岳怀里。
刚刚梦里的一切太清晰了,他根本没办法骗自己不是真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鼻子一酸,光顾着哭。
顾母就坐在对面,看着尴尬“灼灼你要不要先起来洗个脸”
“让他缓一缓。”温岳微笑“伯母您先去喝杯茶吧,妈妈在小花园。”
“好吧。”顾母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顾灼灼等人走了,才抬起头,抽了口气“我做了个梦”
“我看到了,你不用说了。”温岳问“吓到了吗”
顾灼灼拼命摇头,又说“我不知道”
“没事,都过去了。”温岳亲了亲他额头“我们在码头昏迷,之后警察就来了。覃存知亲身回了国,本来要逃,被樱花给拦住了。”
“樱花”顾灼灼愣了愣“还有她的事”
“还没问清楚,等警察吧。”
温岳说完,又笑起来“还没恭喜你拿了影帝。”
“我都忘了。”顾灼灼坐好,叹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国内的影帝而已,凑齐三个再把金绸带拿了才算完呢。”
“会的。”温岳说“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顾灼灼眼睛又红了红,点点头。这会儿冷静了些,他又想了想梦中的细节,问“为什么另一个你改变了过去,我还是一点没变呢”
“或许不只有一个世界。”温岳说“不是有类似的科幻小说么,平行宇宙论。当一件事突然改变结果,世界就会分叉。”
“那我为什么突然从原来的世界过来”顾灼灼问。
“或许又是什么神秘力量。”温岳顿了顿“不过我总觉得,是因为你做了什么。”
“”顾灼灼茫然“我”
温岳看向他,哑声说“每次我向你走九十步,停在路上,最后的十步都是你走过来。”
“这次也一定是。谢谢你愿意走过来。”
三年前,十月二日,顾灼灼生日。
蛋糕送到顾氏顶层,秘书敲开门,乐呵呵道“顾总生日快乐啊这是老顾董和夫人给你订的蛋糕”
她说着把蛋糕放到桌上,假装没看到顾灼灼藏进文件堆里的漫画,笑弯眼睛问“晚上还是老样子,去搓顿好的吗”
“”顾灼灼单手撑下巴,兴致不怎么高“给你们发红包,你们自己去搓吧。”
秘书暗自高兴,更加殷勤地帮顾灼灼拆开蛋糕,点上蜡烛,才出去了。
门带上,总裁办又清净了。
顾灼灼对着蜡烛发了会儿呆,只觉得百无聊赖。
去年前年大前年许的愿望,都是类似温岳破产,温岳秃头,温岳喝枸杞烫舌头之类的鬼话。
烫没烫舌头他不知道,秃头和破产显然都落空了。
今年他也不打算再许这种无厘头的愿望。
好丧啊。顾灼灼重重叹了口气。
他二十六了,说起来是个总裁,实际连温岳的脚指头都比不上。嘴上说着要去演戏,但他妈一闹,爸一骂,他就“算了算了”。
时间一长,懒惰就成了惯性,他好像失去了改变的勇气,每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随便来个谁都好,替我改变吧。”顾灼灼双手合十“他要超级厉害让温岳甘拜下风还会演戏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我实在不想过现在这种日子了”
他说完,心中汹涌澎湃,对着蜡烛拜下去。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蜡烛灭了。顾灼灼茫然抬头,左右看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不过求人不如求己要不,明天开始再试一次他这么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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