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曦吃过晚饭,两个儿子便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凑到他跟前,托他向羽青鸾求情。
他们虽然不知道娘亲和姐姐怎么了,但从昨天到今天,娘亲一直没有理过姐姐,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娘亲严厉起来,他俩都害怕,怕惹得娘亲更恼,所以想请他们的爹爹出去。羽金翅还很坚定地认为“娘亲一定不舍得生爹侈的气的。”
羽焦明有点猜测,但他姐姐的亲事关系朝政大事,在没有定下来前,是不能随便开口说出来的,特别是有正半懂事不懂事的羽金翅在侧,只能含蓄地拐着弯地提上两句,求他爹帮帮忙求求情。
裴曦亦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让两个小家伙宽心。
羽青鸾是真被羽九玄气着了。
她吃过晚饭,就见裴曦被两个儿子叫走了,之后小金翅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到她望去,喊了声“娘亲”,蹭蹭地跑到她跟前,抱住脖子,撒娇,“不生姐姐气了好不好。”
羽青鸾摸摸儿子的头,考问起他的功课。
羽九玄满心忐忑,反复衡量,内心天人交战。
她很清楚,在她择婿这件事情上,最轻松的处置方式就是让礼部选好人,她再从里面挑一个,即便有过失或不妥的地方,那也是礼部办差不利,责怪不到她的头上。
可满朝贵族、文臣武将,刨开羽姓、五服内的天家血脉以及门郎将家里的,年龄与她相当的、没有婚配、有心入赘的,没有一个是她瞧得上的。首先,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她,仅能战副将这点,就能刨去成。有武艺出众的,十六七岁就能战千总、副将的。要么长得像大野熊,隔老远都能闻到身上的臭哄哄的味道,把不洗澡不爱讲个人卫生说成是男子汉气概、男人味有武艺过人,但不通文墨,粗俗亦有文武皆通样样出众的,虽未成亲,家中却有庶子姬妾,早早地开枝散叶。
刨开这些,有家世、文武艺本事极其出众、家中无姬妾、不去花巷、年龄与她相当的,两只手都能数得出来,个顶个的绝对够坐得她的太女夫婿之位。这种世家公子,亦是贵族女郎的首选夫婿人选,他们在十六七岁、十七八岁都未曾议亲,等的就是她的夫婿之位,图的不是她这个人。
是喜欢,还是算计,眼睛骗不了人,刻在骨子里的畏惧也骗不了人。
因为她爹爹的原因,帝君的权势不再如以前的皇后那般仅限于后宫,而天子因身系天下安危,连宫门都不轻易出。若她的夫婿有异心且身后有家世支撑,她连睡觉都得睁着只眼睛盯着,稍有不慎,身家性命、朝廷天下都将易主换人。
她曾以为,自己只能做出取舍,挑一个不那么碍眼、不那么有威胁的凑合着生下继承人。又或者是从最出众的那些里挑一个立为夫婿,待有了继承人后,便将其及其家族连根铲除,以稳天子之位。
可她不愿跟一个自己处处防备的人成亲生子,不愿睡觉都睡不安心。挑一个不顺心的人凑合,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自在。
她自年满十二,礼部便开始操心她的亲事,她父母出征在外,她不点头,谁也拿她没办法。
云驰
羽九玄喜欢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脸上的笑容。她当着她爹的面,没好意思说,云驰笑起来比她爹好看,看着让人很舒服很开心。
他们在山野林子里疯玩,他带她去逛各个猎户村子。他在各个猎户村都很受欢迎和尊敬,能与他们相谈甚欢,但无形之中又有一种格格不入感。那感觉,有点像她爹去逛各庄子时。他私下猖狂,大笑“我是这烟水山一霸”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挠头解释,“其实没有啦,他们不会识字算数,下山卖猎物时常被骗,若遇到不讲理的贵族,丢了性命也是有过的。我从他们这里收购猎物、毛皮,运到巨木城去,能卖得高价,分给他们的钱财物什也多些。若是遇到有纠纷时,评评理、理个头绪,大家把矛盾解决了,省去一场拳脚刀兵伤了性命。都是嘴皮子功夫,当不得真,你可别笑话我。”
他们爬树、钻山洞、看天空,有着说不完的话。她看着云,想象着上面有仙人,云驰会问她,仙人是乘坐飞鸟还是骑飞兽,会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哪样更合理。
她问他,为何十六岁了都还没成亲。
云驰说“山里的女郎都没我好看。”旁的,不愿多说。
她看守猎户家的女郎想向他献殷勤,他都客气地避开,发自内心的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是侯门嫡女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孩子,礼仪、言行、举止、语言称谓、祭祀谣、祭祀舞、文武艺都是贵族学识,跟烟水山里的土生土长的猎户不一样,处不来。
她喜欢跟他在一起,他也喜欢跟她在一起。他觉得,他说的,她懂。她说的,他也能听懂,会经常眼睛发亮地看着她,然后他俩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上好久。
他会带她去搭的小树屋,带她去看藏狩猎工具的地方、套猎物的陷阱,还会盖小房子,然后种花花草草点缀狩猎时修葺的小屋,并且把屋子整理得井井有条。
云驰还很不好意思地挠头,说“他们都笑话我是女郎做派,说我像我娘。”
羽九玄说“我爹也爱种花,也爱干净。”他俩又围绕在爹娘种花爱干净的问题上讲好久,又时候她还会被美色小小地迷一下,觉得他哪里都好看,心口会砰砰跳,又很喜欢那种砰砰跳的感觉。
她跟他在一起,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好快
她明白,她跟着一个少年郎在山野里疯玩是极出格的事,也做好回京后会受罚和迎接娘亲雷霆怒火的准备。可娘亲没罚没骂,只是气得不理她。
大凤朝经过战乱,最不缺落难贵族。她的婚事得由她娘亲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