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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画册

昨夜陆府婢女来的时候, 就被宫人打发回去了, 今晨也来得早, 在廊下静静候着,就怕人跑了似的。

阿秀昨夜得了好眠,累了几日后睡得特别舒服,一早过来时就看到婢女, 抿了抿唇角,也不去敲门,去厨下盯着早膳。

屋内楚染将自己裹得紧, 只是眼一睁与陆莳又贴在一起,她略有些迷离,想起昨夜那个金铃就红了脸,在被子里摸索着去找。

她一动,就感觉身上黏腻的, 摸到脚腕,什么都没有, 方才好像没有听到声音。

金铃没有摸到, 陆莳惊醒了。

“你找什么”陆莳道, 她声音略带低沉, 听得楚染心口一震, 也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恼,摸不到就多半就被拿走了。

陆莳动作真快。她背过身不去理会, 将被子埋过头顶, 听不见陆莳的声音, 反自在些。

陆莳猜出她生气了,淡淡一笑,两人盖着一张被子,躲不开的。她伸手去碰了碰她,“当心闷坏了。”

她低声哄着,没来由地让楚染羞涩,四下无人,回过身瞪她“骗子,之前都是骗人的。”

在西北时装得那般矜持,让她当真以为陆相自持清冷,哪里晓得,都是不一样的,早知在西北就该先欺负她去。

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她脸色一片红,眉眼间添了媚色,与昨日的青涩懵懂又是不同。

陆莳依旧沉默,昨夜唇齿间的缱绻让人食髓知味,她眸色愈发淡然,心里愈发悸动,抚摸过楚染扬起的眉眼。

外间淡淡的光散了进来,锦帐内的光景与外不同,红绸映着红帐,金光也似带着流霞色,让人不舍得移目。

陆莳不语,眸色平静,让楚染险些以为昨夜系金铃的是她,不是自己了。

她对陆莳着实是无可奈何,愤恨说一句“我要回公主府。”

陆莳这才笑了,道“昨日成亲,你回公主府做什么”

她笑得楚染脸色发红,在被子里磨蹭两下,找不到自己的衣裳,发觉这人占据了所有主动性,她几乎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恼火一阵后,她继续缩进被子里。

陆莳先起榻,半晌不见人,楚染脑海里却想着今日之事,需进宫去见陛下,许多事都要理一理,尤其是怪里怪气的恒王。

胡思乱想过一阵,眼前红色锦帐被人掀开,一阵温热的湿气传来,她看过一眼后,陆莳面色带红,淡淡的皂角香涌来。

“去沐浴,热水备好了。”陆莳说完便转身,余光扫过妆台上的盒子,脚步一顿,还是拿走了,免得她回来就不见了。

楚染刚醒就找金铃,分神的功夫,就被陆莳连带着盒子都拿走了。

早晨的水温热,洗去黏腻,水汽一蒸就感觉周身上舒服,她揉了揉自己的肩,昨夜那里被陆相咬了好几下,多半是红了。

自己是看不见的,水中一泡,身上都是红的,也分不清哪块更红。

沐浴后,梳妆。

相府与公主府不同,规矩大些,平日里婢女都是不大会随意进出卧房,陆莳不唤,留在廊下守着。

今日还要入宫,穿不得家常衣裳,楚染没想过这些,婢女拿什么,她穿什么。

廊下陆府婢女还在等着,不敢往里面看,大清早就汗流浃背。

楚染从窗里瞧见那人,怪道“那是谁,清早就罚站”

陆莳在后,让人收拾楚染带来的衣物,都是这些时日方做的。虽说两府近,该带的还是都带来了。楚染在自己府里不受拘束,入了相府多半也是如此。

她听闻楚染的话,走至窗前也看了一眼,道:“那是老夫人的婢女。”

“她来做什么”楚染奇怪,今日不必穿那么多,玫红色衣裳上百蝶闭穿过牡丹花,她拨弄着牡丹花,没见过这件衣裳,或是相府给她备的,恰好合适。

阿秀拿着簪盒过来,顺口道“昨晚就来了,被贤妃的宫人打发回去,今早又候着,道是老夫人有急事。”

楚染一惊“急事”

阿秀将簪盒放下,抬头见陆相摆手,她带着婢女退下,屋内就她二人。

陆莳道“前些时日,我答应母亲二兄调回。”

婢女都走了,楚染一人坐在妆台前,在簪盒里挑挑捡捡,挑了几下,发觉不是自己的首饰。她回头看了一眼陆莳“我的簪子呢”

“不知,这些不合你意”陆莳走过去,目光落在凤簪上,凤口衔珠,小小的南珠,夺目而耀眼。

她信手拿起,轻轻插入发髻中,凤凰于飞,眉心贴了花钿,单单一只凤簪也不招人。

楚染站起身,看向外面“要去老夫人处吗”

“不急,先用早膳。”

婢女鱼贯而入,摆好膳食。陆莳不急,楚染就随她,母女关系本就不和,她急也无用。

陆莳掀开盖盅盛粥,阿秀不敢过去,左右看一眼又领着婢女退入廊下。

早膳的粥内放了贝肉虾子,鲜香可口,加了菌菇配色,楚染挑了几个三色饺子,边吃边看外面的婢女。

陆莳就当未见,用过早膳后才徐徐起身。主院在放了几盆牡丹金橘,与以前的素雅极为不同。

“这是老夫人让摆的”楚染猜道,老人家喜欢红色金色,恨不得满堂红。

陆莳牵着她的手,走下台阶,往老夫人处去。

到了老夫人的院落后,婢女站在廊下,见到两人来后,忙去里面禀报。

陆莳松开楚染,踏入屋内。老夫人坐在堂中,见到陆莳后就脸色不佳,看着楚染在后敛下情绪,不作声。

婢女捧着茶来,奉茶,老夫人拿了礼给楚染,而后就道“你二兄何时回来”

楚染不好插话,寻了位置坐下,婢女捧着点心果子过来,她想拿一个,陆莳却突然冷冷看过来,好像暗示什么,又将点心放了回去,端正坐着。

陆莳却道“母亲没有接到二兄的平安信,我这里收到了,着人拿来给您看看。”

楚染感觉话音不对,陆二爷回来写平安信当给老夫人,怎地给陆相

那厢的老夫人已经变了脸色,捏着手里的茶杯,勉强道“我在相府待了一月,信件不通,如何能接到他的信。”

陆莳不欲多谈,道“母亲若想回府,我让阿秀送您回去。”

谁知老夫人一拍桌,不乐道“赶我走”

楚染头疼,这个陆老夫人颇不讲理,陆相哪里赶她走。本就不是住在相府,如今事情办完,送她回府,哪里就是赶人

陆莳波澜不惊,淡淡说了几句就领着楚染离开,准备入宫。

陛下接见吴江使臣,细谈永安公主和亲一事,具体如何出嫁,是有例可寻。楚帝心思不定,前些时日陆莳提过督造船只一事,楚国物阜民丰,断断不能惧一小小吴江。

前些年,两地相安无事,今年吴江王来求娶公主,却看上嫡出的,野心愈发不小了。自己的女儿被人觊觎,也是一番羞辱。

故此,他今日召了使臣过来,细细详谈此事,亦无空去见楚染,命内侍传话先去中宫。

王后染恙,两人入中宫也见不到,亦不用磕头行礼,灵祎也未曾见到,去贤妃处喝茶。

贤妃宫内养着三皇子,今年岁,正是爱玩的年龄,前些时日被楚染点醒后,她便将皇子身边的人都换了,对楚染也心存感恩。

见到二人过来,心中微惊,见不到王后,竟至她这里来了。她笑吟吟地出殿去寻,让宫人去奉茶,今日三皇子在宫内,恰好一见。

三皇子被宠惯了,带着娇气,见到楚染行了半礼,就不愿在宫内带着,嚷着要出去玩。贤妃呵斥几句,愈发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无大用处。

她看向陆莳,心中惋惜,本想让陆莳教习孩子,只是她话始终难以出口,又不时常见到外臣。不想今日就遇到了,楚染面色嫣红,眉心花钿显出几分温婉,比起昨日,更显娇美。

三皇子待不住,她打发宫人带他出去玩,半个时辰后带回来温书,她趁着无人先道“陆相今日来了,本宫有一不情之请。”

陆莳颔首“娘娘有所言,臣尽力。”

“也无大事,就是想给三皇子换一教授太傅。”贤妃盈盈道。

楚染抬首,贤妃是看中陆莳了恒王之下便是三皇子,陆莳若为三皇子太傅,又与太子沾亲,到时话可就不好说了。

贤妃之意,也只是为孩子好,未曾多想,旁人长着脑子,就不会这么简单的想了。

楚染明白,陆莳同样如此,她淡笑道“娘娘既问,臣这里有一人选,陆家二爷陆怀思不日回郢都城,他的学识好,娘娘可去央求陛下。”

陆怀思与汝南侯不同,一介书生,思想古板,不懂变通,不然怎会外放数年,当年他的学识可是第一。

贤妃眉心一动,听闻陆怀思的名声后,笑意渐深,冲着陆莳点点头“多谢陆相提醒,到时陛下若问,望您多说几句。”

“臣明白。”陆莳答应道。

大事说完,贤妃问起陆莳的婚假,“丞相与殿下不如出外走走,眼下正是去离宫赏菊的好时日,那里温泉也可,比起云梦泽,更为舒服。”

夏日里,一个留下养伤,一个监管郢都城,都没有跟着去离宫,被贤妃一问起,陆莳动心了,道“臣也有此意。”

楚染眼皮子一跳,她有此意

她有,自己没有,无事去离宫做什么,陆老夫人还在相府不肯走,另外太子有意选妃,事事都要去安排,她有意有何用,有时间

楚染不应,贤妃笑了笑,片刻后送人出宫。

再回章华台时,吴江使臣不在了,两人拜见楚帝。楚帝初次嫁女,心中微有感触,让人奉茶后,便道“新平性子不好,丞相有空多管管,勿要学着旁人。”

话提三分,留着七分。楚染明白指的是朝政,她故作不解,摇头道“阿爹乱说,我哪里性子不好,前些时日在府内,我也学着绣花酿酒,你莫要觉得我甚事不懂。”

她微微歪头,发髻上的凤尾轻颤,散去了平日里的沉闷,少女般娇羞。

楚帝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当着楚染的面就问陆莳“朕与吴江使臣谈过,和亲一事照旧,另外命户部工部合力督造战船,你亲自去跟着看看,另外就当你二人去散心。”

去吴江楚染一惊,恍惚抬首“阿爹为何不让旁人去”太子方有选妃的想法,这个时候支走她二人,到底是何意,莫不是想给太子安排出身低微的太子妃

楚帝不大高兴,不过她能直接问出来,可见心思并非深沉,他拍了拍楚染的脑袋“船只一事牵扯的银钱甚多,朕不放心旁人,只能劳动陆相走一程,三四月罢了,你二人赶得回来过年。”

太子妃的人选,两月就可定了下来。楚染拿小眼睛去瞄着陆莳,希望她能拒绝。陆莳于朝廷上能力甚广,只要她不想,就会有其他人去顶替。

她看了两下,陆莳并未抬首,反行礼遵命,气得她不想同这人说话。

待出了章华台后,就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如何想的,无事去吴江做什么”

陆莳的婚假也因陛下的吩咐而没有了,如今得了吩咐就需请两部尚书来商议详情。人在宫里多有不便,陆莳想去摸摸她的脸,环视一周后,宫人内侍来回走动,她忍了忍。

楚染不想离开,尤其是今日都未曾见到太子,也不知他境况如何。陛下的吩咐与梦里大不相同,细细去比较,陛下开始注意吴江也算是好事。

她就是不想出郢都城,放心不下太子,他身子刚有好转,如今离开,怎么能放心得下。

上了马车后,陆莳先回府更衣,事出有变,她只会将楚染放下,嘱咐她勿要出府,也不要去老夫人处,免得两人闹得不痛快。

这些年陆家前程不错,尤其是陆莳拜相后,不少过府的夫人都夸着陆相,道她是神女,夸得老夫人心思就飞上天了。她本想让陆莳换门亲事,纵然不是小郎君,也是貌美体贴的世家女子。

哪里是无母无宠爱的公主,娶她就等于要帮衬着太子,哪里看都像是麻烦。

楚染回相府后,让人给太子传信,回话便是万事无忧,她这才不担心。

陆怀思还未曾回郢都,老夫人就在相府里不肯走,托着楚染打花牌,她对这些一窍不通,每次去都要输些银子,老夫人高兴得不行。

成亲后的几日里陆莳回来得晚,有时在书房忙到子时,回去后,楚染抱着被子睡着里侧,丝毫没有等她一道睡的觉悟。

等了三四日后,陆老夫人开始坐不住了,催过几次,陆莳都不理会。

一日楚染去见她时,回来带来一盆茶花,红白相间,她未曾见过,总觉得花朵好玩,竟然有两种颜色。她摸着半晌后,婢女道是柳夫人来了,多半是来看老夫人的。

婢女将人请进来,见楚染在看着茶花玩,花开两色,她先行礼,而后才问道“殿下这是哪里得来的花”

“老夫人送的,姐姐去厅内坐坐,陆相还未曾回来,可是来看看老夫人的”楚染笑道,几句话问得有点像主持中馈的模样。

柳夫人听到是老夫人送的,脸色微微一变,改口道“陆相何时回来,我有些事同她说,不如殿下与我到老夫人处走一趟”

楚染在府内无事,大多的时间都是自己打发,她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自己也不好乱动。只是她今日才回来就不想再去,罕见地让府内小厮去署衙问问陆相何时回来。

“我这里还有事,就不陪姐姐去了,让阿秀带你过去。”楚染朝着阿秀扬了扬下巴,阿秀识趣地走到柳夫人身边,作势请她过去。

柳夫人笑了笑,没多说话,领着阿秀走了。

或许是小厮去问,今日黄昏时分,陆莳就回来了。她见到茶花脚步一顿,眉眼陡生凌厉,道“这是谁送来的”

婢女不知她为何不悦,垂首道“这是殿下去老夫人处带回来的。”

陆莳身子一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连带着茶花都一道带走了。慢了半步出来的楚染远远见到陆莳的背影,问婢女“你们谁惹她了”

婢女为难道“陆相好像不喜欢茶花。”

“不喜就不喜,恼什么,我还挺喜欢的。”楚染自顾自说一句,让人去摆晚膳,陆莳多半很快就会回来。

果不出然,两刻钟后,陆莳匆匆而归,风尘仆仆。

楚染趴在小榻上,毯子盖到腰际,脚都在外面,她扬首看着陆莳“丞相回府作何恼,不就一盆鸳鸯茶花,你嫌弃做甚,我都觉得挺有趣的。”

花开二色,在民间有个好听的名字,唤鸳鸯茶花。楚染与陆莳恩爱也不能比作鸳鸯,老夫人久候陆怀思不归,作弄楚染罢了。

楚染知她意,也不去计较,花好看,计较那些俗名做什么,她见陆莳面容冷厉,好笑道“ 我都不恼,你恼什么,陆相不如与我说说陛下的想法”

非她年幼不懂事,而是不在乎。陆莳万分在意,故而觉得气恼,两人心境不同,楚染想知晓朝堂的事,少不得哄一哄陆莳。

她不大会哄人,只让阿秀做了陆莳爱吃的,两人一道坐下,只是还未坐好,婢女道是柳夫人过来了。

楚染托腮,无奈道“让不让人好好吃饭,难得今日陆相回来早,她怎好意思过来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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