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进了化妆室,因为赶得急,额头上浮起了薄薄一层细汗。
后台是他所熟悉的忙和乱,因着这样的熟悉,他产生了一点点安全感。
隔壁妆台边一个男孩子正在上妆,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着他漾起一缕笑意“小宁哥。”
宁安没有原身的记忆,只能判断出男孩子和他一样是这场秀的模特。
他回了一个笑容,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热情,试探着问道“你今天的衣服在哪儿呢”
男孩子随手指了指,累累叠叠的衣架间,其中一排衣服前挂着一张模特名牌田晓辞。
宁安笑着转过头来“很适合你。”
田晓辞这个名字他不陌生,社交软件中的聊天记录彰显出他们的来往十分密切。
彼此之间的合作也非常多。
田晓辞又笑了,这是个很爱笑的男孩子。
不笑的时候唇角就微微翘着,笑起来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甜蜜来,让人忍不住也想随他翘起唇角。
他的妆已经上好了,便微笑着垂头,把目光投在了自己左手尾指的一枚戒圈上。
那一瞬间,宁安在他耳后看到了一抹暧昧的痕迹。
他怔了怔,最终还是抿住了唇,配合着化妆师的手偏过头去。
镜中映出一张脸来,皮肤细瓷一般,润白细腻,眉眼清秀冷淡,连唇色都是浅淡的
那是一张很精致的脸,年轻,耐看,只是气质过分清冷了。
宁安静静看着,有些恍惚。
这张脸和现实中的宁安并不一样,但那股清冷的气质却是一样的。
宁安原本有个十分幸福的家庭,父亲,母亲,妹妹
母亲是小提琴手,十足的美人,气质虽清冷,但性子却极温柔。
都说男孩肖母,宁安就像极了母亲,不仅外形,就连气质也是一样清冷的。
父亲是外企高管,性格温和宽厚,十分宠爱妻子儿女。
而宁珂则像了父亲,性子十分开朗活泼,是全家人的开心果。
本该无忧无虑的生活,所有的选择都被家人支持和理解,可一夕之间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他急忙垂下眸子,掩住了眸中的神情,默默等眼周的热意退去。
头皮上传来紧绷感,造型师正专心地对付着他的发。
他的发略有些长,被染成了浅金色,过于张扬了。
好在他底子好,皮肤白,能撑得住。
现在眉眼间冷冷清清的,把那喧嚣的金色,都衬出了高冷的味道。
五颜六色的夹子固定在发上,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让一张脸更显小巧精致。
现在正是秋季,各品牌发布会最密集的时候,也是模特们一年中最忙的两个时间段之一。
他的工作无疑也被安排的密密麻麻。
他是趁宁士渠去学校时偷偷跑出来的,工作已经接了,他不能不来。
模特的生存空间本就很小,不仅竞争激烈,新陈代谢极快,且生存环境也很不宽松。
新人源源不断地涌入,这个看似浮华的圈子里没有谁是不可替代。
尤其像他们这样的小模特,如果不爱护羽翼,将来便很容易接不到工作。
没有工作便没有收入来源,生活便会陷入窘境。
所以无论和家人的矛盾多么尖锐,他都无法不郑重对待这份工作。
出神间,田晓辞好听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他含着笑在打招呼“语哥。”
宁安抬起眼睛,侧头望过去,一个极高极瘦,带点张扬和混不吝的男孩走了进来。
他看着宁安,挑了挑眉稍,略略有些不满“昨天彩排怎么没来”
这应该就是覃闻语了,宁安想。
宁安的大部分工作都是通过覃闻语接到的,他抱歉道“不好意思,昨天被我爸关起来了。”
覃闻语蹙了蹙眉,并没说什么责备的话“下次不要这样了,秀导昨天发了好大的火,要不是时间来不及,说不定就要临时换人,若真换了人,以后你在这个圈子里也不好混。”
宁安点了点头,对着覃闻语道了声谢。
后台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抓住难得的几分钟空闲时间,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说笑。
工作人员则忙着整理检查自己负责的服装,和别的工作人员协调公用的饰品,以免出现冲撞和疏漏。
也有设计师正拿着工具,临时做着修改
这个圈子里的普遍现象,男模少,女模多,阴盛阳衰,全场只有六七个男模,其余都是女模。
大家似乎都是熟脸,互相打着招呼,开着玩笑,气氛很是热闹。
宁安和覃闻语,田晓辞凑在一起,小声聊着天。
田晓辞忽然问“语哥,听说黎远书也要来,是真的吗”
覃闻语点了点头“是真的,之前他不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田晓辞挑了挑眉,嘲讽道“他不是眼高于顶吗这么个小秀,怎么突然入了他的法眼”
覃闻语拍了下他的脑袋“不该管的事儿别管。”
田晓辞才19岁,还带着点孩子气,他皱了皱鼻子,偏过头不说话了。
宁安又看到了他耳后的痕迹。
他犹豫了下,伸出了一根细长的手指,用指尖点了点那点可疑的红痕,漫不经心地笑笑“好像被蚊子咬到了,让化妆师帮你遮一遮。”
田晓辞愣了愣,面颊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红,笑容却更显了一些“好。”
他转身离开,笑意却在转身后慢慢消散了。
雪白的齿咬住了红润的唇,好看的桃花眼里染了薄薄一层怒意,但随即又变成了浅浅的无奈与悲伤。
最终那些情绪,都极快地熄灭了,变成了薄薄的一层灰烬,飘散于眸中。
让他明艳的脸暗沉了下来。
他的情绪变化的多而快,并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宁安身上。
可覃闻语却不然,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宁安,张扬的眉眼深沉了些。
宁安被他看的不自在,移开了眼睛,他深知说多错多,便不再说话。
可覃闻语却好像并没打算放过他,他唤道“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