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咿咿呀呀的一小个,手指头都还蜷在一起,明镜学医,看他模样看得出来像是刚出身的样子,但和其他刚出生的人类崽崽很不同,因为他很漂亮,短而乌黑的头发,黝黑的大眼睛清澈懵懂,却生机勃勃,肉乎乎的小拳头挥来挥去,很有精神头。
皮肤也很粉,没有一点瑕疵,眉色很浓,五官轮廓很清晰,也正因为这样,才能看出和师父像,明镜看看小崽崽,又看看师父,惊奇不已,“师父……”
师父外貌本来就清俊出尘,小孩长得像师父,又带了点婴儿肥,自然是想当晶莹漂亮了,而且小崽崽虽然不哭不闹也不笑,但很明显更喜欢师父,师父如果抱他,他就会乖一些,安静一些,会把小脑袋靠在师父的肩膀上,但是如果明镜靠近,他就会对她挥拳头。
“真的像师父啊,师父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明镜不招惹小宝宝,不用手碰他,只是站在旁边看他的五官,是真的很像,那种师父如果把孩子抱到福利院,或者警察局,会被合理怀疑犯有遗弃罪的像。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骆清书无法用科学逻辑来解释的,但这确实不是他的孩子,只是事情也有万分之一的巧合,万一这孩子是被什么人偷来,又因为什么原因扔在这的,亲生父母在找他的话,该着急了。
等会儿先联系警察局再说吧。
骆清书温声道,“脸上头发里都是灰,草屑,先给他洗干净。”
顾朝琛开车出去买奶粉纸尿裤还有婴儿的用品,明镜先找了一些干净柔软的小毛毯来,和师父一起帮小家伙洗澡,这无疑是一个过于活泼的小崽崽,因为他下了水就扑棱扑棱的要往师父身上爬,弄得两人身上到处都是水。
“乖一些,不要闹。”
骆清书的声音温温润润的,没有很大声,架着小宝宝的后脖颈,给他擦身体,小宝宝不知道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还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两只小短手拽着骆清书的袖子,稍稍安静了一些。
明镜要帮忙,但这个小宝宝不喜欢她靠近,靠近就要闹腾,所以她只好蹲在旁边给师父打下手了,看师父一手要防着宝宝掉水里,一手要给宝宝洗澡洗头,耐心细致,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轻声问,“师父,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很闹腾。”
骆清书修长如玉的手指上都是泡沫,偏头看了眼已经长大的小崽子,想着那些在清灵山的日子,心里起了些笑意,“没有,很好带,就是爱吃,爱哭。”那时候小崽子大概随时随地都是饿的,什么都想吃,他不给,她渐渐的倒也能听话,手乖乖放着,就是一双大眼睛里眼泪咕噜噜滚下来,亏得头些年他铁了心要把她教好,不然真的很难硬下心肠不给她吃东西。
骆清书想着倒是失笑了一声,“那时候忙,都没想着拍一点照片,不然可以给你看看你一边流眼泪一边流口水,偶尔乘着我不注意啃桌角的照片。”那时候实在不放心,家里的桌子床什么的他都找了无毒的木材竹子重新来做,免得他一个不注意,她乱吃东西中毒,后头养到差不多两岁,小崽子懵懵懂懂的,懂了一些道理,也会爬会走会跑了,胆子又天生的大,碰到什么野兽都想吃。
很危险又很奇特。
当时觉得胆颤心惊,现在想着又很奇特,毕竟这是一个能和熊瞎子抱在一颗树上舔蜂蜜,抱着小老虎啃一嘴毛,为了野果子挂在树上下不来,被失去孩子的猴妈妈强抢去当猴崽子养的小孩。
总之必须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否则你根本不知道下一刻她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照顾她这件事填满了他所有的生活,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意外逝去的双亲,因为癌症戛然而止的人生,有时候甚至想不起疼痛了。
阴霾被小孩的哭声,笑声,呀呀学语一点点驱散,每天都在查阅典籍和医书,想要治好她,教她控制好自己,教小崽子学说话,开口唤他师父时,那样的喜悦和温暖,和出研究成果是不一样的。
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有趣起来,鲜活,明亮,又充满了阳光。
“那时候师父很严格的。”明镜听师父说起以前的事,也跟着眉眼弯弯的,两岁以后的事她都还记得,那时候她都还想抓狼来煮着吃,山林里总有些生物是吃不得的,因为师父说有些动物是濒危动植物,不能吃,她抓到了,也辛苦忍着抱回去问师父能不能吃,有次抓到一只大锦鸡,回寺庙的距离有点远,等跑回寺庙,漂亮的锦鸡已经变成了落汤鸡,上面全是她的口水,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师父哭笑不得无奈的神情模样……
像这样的事真的太多了……
明镜看师父用毯子把婴儿包起来抱到了沙发上,也跟在后面出去了,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师父,等今年过生日,师父我们回清灵寺去过生日好吗?”
骆清书点头,“好。”她想去,就没什么不可以的,每年他都会上山打理,现在和十三年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明镜看师父答应了,下巴搁在茶几上,看师父用干毛巾给小婴儿擦头发,又忍不住问,“师父这次来淮南,可以多住一段时间么?我把实验室也搬过来了。”虽然这些年她为了模拟繁育濒危植物的实验东奔西跑,有时在外地成年成月的待,但很多时候她打不通的关节还是师父在帮她,再加上二哥,三人在一起的时间还多些,师父的肠胃一直是她在管,哪怕她出远门,每天也会问师父吃饭的情况,现在她来上大学了,要在淮南定居四年,很漫长。
骆清书唔了一声,看她穿得单薄,把剩下的毛毯推给她了,“晚上天凉,披着一点,我在隔壁市的研究所,过来坐车半小时,很近,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你打电话。”
骆清书知道上个月生病一场吓到她了,看她眼里藏不住的挂心,心里都是暖意,安抚道,“我身边一直都有护士跟着,你不要挂心了,安心在这边上学,有什么不能解决的,给我打电话。”
左右她可以每周都去隔壁市看师父,明镜就没再强求,只是裹着个毯子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师父哄小孩,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跑到书房,把顾朝琛照她描述画下来的图拿给师父看了,眼睛亮亮的,“师父,我今天在邙山的一个树洞里看见了一只奇特的生物,基本上长这样……”
画上面的生物像猛禽幼崽,却又因为龙角和翅膀显得很奇异,骆清书也不用猜了,因为画旁边是自家徒弟用红笔写着的两个大字,穷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