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焕用了整整一小时才勉强接受了整件事。
商聿难得拿出甚至比对小外甥女还更多耐性, 将来龙去脉对裴焕讲述了一遍。
这个三弟智商是不太行, 但毕竟是已经相认弟弟，商聿情感上也是比较激动，只是他性格不太外露, 没有办法表现出来而已。
对于弟弟耐心一些也是理所应当，不过裴焕确是一次又一次在冲击他智商下限。
裴焕整个人瘫在医院走廊沙发椅上, 感觉灵魂都被掏空了。
他当裴祁曜儿子当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
裴祁曜对他也是着实疼爱，从小到大都是以比较民主教育方式来和他相处，长大之后更是像哥们儿多过像父子。
这么好一个爹竟然不是亲生。
裴焕拍过那么多电影, 各种千奇百怪探究人性题材他都有涉猎。
甚至三年前还拍过一个养子题材作品。
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除了惊愕, 真别无他念了。
裴焕像是被现实狠狠抽打了一顿，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嘴里念叨“所以, 不仅仅你是比我大一岁半二哥，还有一个比我大五岁大哥, 以及一个比我小三岁弟弟”
商聿拿出一个兄长应有姿态, 给了他肯定答复“是, 我们兄弟四人分开大致经过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四弟最小，才三个月, 是在第一时间就被领养了, 我是第二个离开福利院。”
商聿被商氏父母带走时, 大哥和三弟都还在。
福利院院长跟姐姐谈话时候，商聿在一旁听过。
通常来说，大哥被领养难度比较大，虽然他们兄弟四人都是基因优异孩子，但大哥毕竟已经八岁了，又是高智商儿童，无论是记忆亦或是情感，都会比较成熟，已经有了自己世界观。想要收养孩子父母一般都希望能够把孩子当做自己亲生来相处和培养，这个年龄界限最大也就是五岁，八岁已经超出太多了。
然而直到今晚，商聿联系了福利院，才得知当年大哥也很快被带走了。
反而是三弟一直没有养父母相中，因为不开口说话缘故，领养者会担心这孩子有自闭症，或者其他智力方面问题，一拖再拖，拖了两个多月才被一对新婚夫妇领养。
商聿想到刚才裴焕捧着dna鉴定书说出那番令人窒息话不由觉得领养者担忧实在是不无道理。
裴焕脸上表情有些痛苦。
他现在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养子事实，但心理上仍旧很难消化。
“二十年了，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裴焕想到自己老爸竟然不是亲爸，心情莫可名状，“我妈走得早，我跟我爸过了这么多年，成年之前住在一起，也算得上是相依为命无话不说，为什么我爸一句都不愿跟我提难道告诉我真相，我就不认他这个爹了吗”
商聿语气深沉“自然是因为早已将你视为亲生骨肉，才没有必要交代过去。你幼时并不记事，不记得三岁那年父母过世，也不记得自己还有兄弟姐姐，完全是作为裴祁曜亲生儿子长大成人，除了你养父，估计这世上也没几个人知道内情了。”
商聿虽然只比裴焕年长一岁半，但无论是心智成熟抑或世情通达，都远高于裴焕。
裴焕成长环境与他相比，何其幸福。
即便没有母亲，真实可贵父爱足以支撑一个男孩从幼年健康成长至今。
虽然裴祁曜是国际上知名大导演，但他对家庭和教育认知都与平凡父亲没有太大区别。
他和儿子亦师亦友，感情亲厚，关系密切，父子之间无所顾忌，和世间大多幸福家庭相差无几。
商聿则完全不同。
养父母虽然厚待他，也给了他安稳家庭环境，但商氏永远不可能像平民家庭一样，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养父虽然个人能力有限，但教他东西也不少。
竞争，掠夺，占有，毁灭。
商氏家族从外面看起来是个庞大商业帝国，而置身其中，其实是一个冰冷利益集团。
养父母厚待他，是有条件，条件便是他要以继承整个帝国作为报答。
虽然不是摆在明面上签署交易条款，但双方彼此都心知肚明。
养父母会关心他身体、学业、心理状况，因为这些全都是决定他竞争力重要组成因素。
他们不会像普通父母疼爱子女那样，带他去旅行，去游乐场放松，或者陪他谈一谈学校趣事，生活感悟。
这些都是奢侈东西。
对于备选继承人来说，不配享有。
商聿从7岁到24岁一直在无止境地攀爬和争锋，没有一刻得以喘息。
所以他此刻看着裴焕，既羡慕，又感慨。
天亮时分，裴焕坐在劳斯莱斯后座，和商聿一同回到别墅。
管家和家庭医生前后脚过来汇报情况。
管家说“少爷，苏甜小姐清早醒来一次，还问我少爷去哪了，我拿不定主意，便什么都没说。”
商聿神色泰然“嗯，等她睡醒，我会亲自跟甜甜谈。”
家庭医生说“少爷，小姐已经退烧了，一小时前量过体温，药也已经服下，目前可以不用输液了，只是常见流感，病毒控制住就无碍了，休养57天就会自然康复。”
裴焕抑制不住紧张“甜甜醒了吗”
“小姐服药之后又睡着了，感冒药会产生困意，这是正常现象。”
因为小外甥女还在睡着，裴焕心乱如麻，虽然通宵整夜，却毫无困意，只想等苏甜醒来，第一时间见她。
兄弟相认这么大事，商聿心里也并不平静，只是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没办法把所有波澜都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