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眉头狠狠一皱。
韩刺史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人模狗样的, 没想到竟是个会在背地里打女人的家伙
她抬脚就往外走“看看去。”
墨竹想起萧珏的吩咐,想让叶卿换上她刚拿来的衣衫,但叶卿已经走远了, 墨竹只得从内室取了一件披风小跑着跟上去。
韩府主院。
韩刺史看着自己打了韩夫人一耳光的手, 也有些发怔。
他昨日陪萧珏巡查州府的时候, 府上就有小厮前来禀报韩夫人绑了柳氏罚她跪祠堂。
当时他正忙着, 没空搭理。昨夜跟帝王和大臣们一起议事到了深夜, 也没来得及过问。
今晨才听说柳氏被打了三十大板,他当即去看了柳氏。
柳氏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一顿板子下来屁股成了个烂柿子, 还被扔在柴房里,大夫也没请个。
爱妾成了这般,韩刺史顿时就怒了。柳氏见到韩刺史, 自然是肝肠寸断的大哭一场,把这一切都推给韩夫人。
韩夫人在韩刺史心中瞬间就成了一个蛇蝎毒妇。
他怒气冲冲去找韩夫人,张口便是一句“你我夫妻数载, 我竟不知你心肠歹毒至此”。
韩夫人才起床,她只是微微一怔,就知晓韩刺史为何这般说。
韩夫人像是早有预料,不过眼神还是十分悲伤, 坐在梳妆镜前用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平静开口“那你现在知道了, 也不晚。”
这本是一句气话, 韩刺史却当了真, 抡起一耳光就扇了过去。
恰好墨竹过来找韩夫人取衣服,撞见了这一幕。
顾忌着外人在场,韩夫人哪怕半张脸肿了起来,眼眶盈着泪,也死死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失了最后一份体面。
她让身边的大丫鬟取了衣服拿给墨竹,墨竹讳莫如深离开。
韩夫人的奶娘吴嬷嬷这才冲上去护住韩夫人,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姑娘”
她喊的不是夫人,而是姑娘。
这一刻,在吴嬷嬷心中,韩夫人不是嫁入韩府五载的那个深宅妇人,依然是她一手带大的那个小姑娘。
吴嬷嬷转头看向韩刺史,满脸愤怒“大人,我家夫人嫁你五载,孝敬公婆打理后宅,自问从没出过差错。年前您因为柳姨娘院子里分发的布匹出了问题,就夺了夫人的掌家大权,夫人也没有一句埋怨。哪怕回娘家拜年对老夫人也只字未提。柳姨娘掌家这一年,府上出了多少乱子,自不必我细说了而今有贵人在府,柳姨娘的兄长向孙府传信,贵人险些遭遇不测。柳姨娘兄妹收拾细软出逃未遂,这才被下人抓回来。”
“柳姨娘挨的那三十大板还是贵人下令罚的大人你去看了一趟柳姨娘,回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夫人动手,这是真当我安庆宋家没人了”
吴嬷嬷说到后面,愈发气愤。
宋家在安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当年家中二老同意这场婚事,就是看中韩家的家风门第。韩刺史又在科举中名列三甲,年少有为,外人都说韩夫人有福。
而今吴嬷嬷只想为韩夫人哭一场。
越是韩家这样是书香门第,为难起人来才叫厉害,便是刻薄也刻薄得不动声色,叫人有苦也只得往肚子里咽。
韩老夫人因为韩夫人一直无所出,对韩夫人颇为不满。平日里韩夫人去请安时,韩老夫人对她客客气气,见外又疏离。时不时又长吁短叹两声,说自己命不好,某某夫家人,嫡孙都抱了好几个了。
韩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就说您福气也不薄,如今已经有长子了
韩老夫人又叹气,说嫡孙抱不上了,有个嫡孙女给她抱也好。
主仆二人这一唱一和的,不是拐弯抹角的说韩夫人肚子不争气么
等柳姨娘带着儿子过来请安,韩老夫人对柳姨娘那叫一个慈爱,感情都能比上亲闺女了。
这样的难堪,韩夫人受了无数次,后来索性称病不去韩老夫人院子里请安了。话一传到韩刺史耳中,又成了韩夫人不敬父母,早上安都不去请,还没柳氏一个妾懂事。
听了吴嬷嬷这一番话,韩刺史一时间也僵住了。
他原本因为那一巴掌对韩夫人愧疚不已,现在脑子里只剩“柳姨娘的兄长向孙府传信,贵人险些遭遇不测”这句话。
若是吴嬷嬷所言不虚,想起昨日孙府的官兵突然前来围了韩府,韩刺史就脚底有些发软。
泄露圣踪,还险些让皇后遭遇不测,这得多少个脑袋才够砍
他忙问吴嬷嬷“柳氏兄长向孙府传信嬷嬷可有证据”
吴嬷嬷觉着韩刺史这时候还在想着保全柳氏,竟说出了和昨日柳氏兄妹一样的话,她气得不轻。
韩夫人听到这句时,脸上最后一丝悲伤也没有了,只剩下无尽自嘲和苦涩。
昨日叶卿一说,她自然派人前去搜了柳氏兄长的住处,果然搜出了不少罪证。
她代吴嬷嬷回道“柳姨娘兄长在赌坊欠三万两银子,柳姨娘便是搬空了她自个儿的院子,怕是也填不上他兄长欠的那笔银子。最终这笔银子是孙府出面划去的,担保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上面还有柳姨娘兄长的手印。”
韩府跟孙府素来没交集,孙府却帮柳成还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若说柳成跟孙府之间没点什么交易,韩刺史自己都不信。
韩家百年清誉在韩刺史心中过了一遍,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指着韩夫人“这等大事,你不先通知我,反而先告皇后那儿去了”
韩夫人闭上眼,眼眶里一直被强忍的泪还是在这刹那全涌了出来。
吴嬷嬷看得心底一酸,怒道“昨日夫人得知柳姨娘的兄长去了孙府,察觉不对劲儿,就命小厮前来给您报信了,您若不信,不妨召来您的亲随小厮问问”
韩刺史赶紧命人唤自己的亲随前来。
他的亲随长平是个极其会看人眼色的,进门就发现韩刺史跟韩夫人很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