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次了, 盛卿卿几乎是被嬷嬷撵着从院子里出去时, 也没上次那般紧张, 只是步伐加快了些。
前脚她才刚听说三皇子来见孟老夫人,怎么后脚就成了孟珩,还犯病了
等到了前厅, 嬷嬷擦了把汗, 低声道,“表姑娘, 您进去看看吧。”
盛卿卿应了声, 入门时瞧见里头人还不少。
孟老夫人还坐在上头,孟大夫人显然刚刚赶到,就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
三皇子晕倒在椅子里不省人事,孟珩站在椅子旁边, 而他手下的那壮汉将军则离他步远, 满头大汗。
盛卿卿跨进门时,除了三皇子之外的人几乎都瞬时将视线投向了她。
饶是盛卿卿平日淡定, 也觉得自己面皮上被这许多人的注视聚焦得微微一灼, “外祖母。”
孟老夫人握着鹰头拐杖低低嗯了一声,又看了孟珩一眼,灰白的眉紧紧皱起。
“卿卿,去吧。”孟大夫人从身后压低了声音说, “劝劝他。”
盛卿卿觉得眼前这场景和当日八仙楼里没什么区别至少, 都是要从孟珩手里救个人下来。上次的没晕, 这次的直接给吓晕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才举步往孟珩走去,对方仍是那副饿极了的野兽看见猎物的姿态和眼神,旁人光是看着盛卿卿主动迎上去就不由得心里七上八下。
盛卿卿心中却是相当平静,她不知怎么的就笃定孟珩并不会伤害自己,因而即便朝他一步步靠近,也并不惶恐畏惧。
然而这次和先前两次都不同,盛卿卿才往前走了两步,孟珩就大步流星朝她追了过来,他用拇指将长刀按回鞘中,发出一声“铮”的清鸣。
孟珩最终停在盛卿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朝她探出了左手。
盛卿卿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察觉孟珩的手落在自己颈侧。
他的手指冰凉得让盛卿卿几乎要打个寒颤,她好不容易才硬生生地给忍住了。
孟珩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手虚虚扼着盛卿卿的脖颈,拇指搭在她颈侧停了一会儿,才讳莫如深地收了回去。
这期间,盛卿卿不动声色地只用眼睛上下将孟珩打量了一遍,发现他的右手仍一动不动地按在兵器上,拇指顶着刀格,随时都能抽出、取人头颅,一幅好似仍在战场的戒备模样。
她想了想,柔声问道,“珩哥哥前几日送我的睡莲还开着呢,我带你去看一看,好不好”
孟珩没应声,但当盛卿卿试探地往外退了两步后,他立刻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路过孟大夫人身边时,盛卿卿侧过脸,朝她安抚地笑了一下。
孟珩走出前厅时,外面探头探脑的几个三皇子侍卫被他吓了一跳,互相撞在了一起,佩刀和软甲互相磕碰,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乍一听就像是风雨欲来的金戈铁马。
盛卿卿听过真的兵马行进声,心中立刻暗道不好,停步转头时果然见到孟珩的注意力被转移到那几名侍卫身上,刀刃隐隐约约又有出鞘的架势,顾不得多想,回身就去按住孟珩的手。
正不放心地跟到门边的壮汉看见这幕,险些也拔刀上前救人了。
战场上没了武器几乎就等同于没了命,孟珩这样刀光剑影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又怎么会让旁人碰他的兵器
就连兵器的擦拭养护,孟珩都从来不假手他人。
盛卿卿的手伸过来时,孟珩几乎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只移动了极小的幅度,他就反应过来那手是谁的,旋即停住了动作。
盛卿卿歪打正着地按住孟珩的手,觉得手指好似微微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刮了一下,却没空顾虑那么多。
她在按住孟珩的手背时就知道自己的力道和孟珩相比是螳臂当车,因而张口便道,“珩哥哥,这里是孟府。”她顿了顿,又接着安抚,“历经数年的征战已结束了。”
大庆打了这么多年的内乱外战,盛卿卿在边关更是见过不知多少士兵在平和无战的日子里也过得如同惊弓之鸟,一点金戈声响便叫他们惊得能从床上惊醒跳起,夜夜梦中甚至都是血流成河的厮杀之境。
原是再温厚不过的老好人,征战归来也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孟珩虽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寻常人啊。
想到这里,盛卿卿不由得心中有些酸涩。
她轻轻地接着说了下去,“你已经不在沙场上了,这里很太平。”
孟珩的手动了一动,而后松开刀柄反手攥住了盛卿卿的手指,动作急切又粗暴地抚过她的指节和细小的伤疤,他含糊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半句话,“还没结束。”
盛卿卿才十几岁,离结束还早得很。
盛卿卿闻言抬眼看孟珩,见他低垂着脸把玩她的手指,虽神情晦暗不明,到底比刚才好了许多,才放松地笑了起来,“走吧。”
她说罢要抽手,孟珩不肯松开,两人僵持一阵,盛卿卿只好就这般牵着他离开了前厅。
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远,孟大夫人才让三皇子的侍卫进去将三皇子扶起送回府去,亲自送去了门口。
三皇子这会儿还晕着,等他醒来必然怀恨在心,即使无法明着对孟府出手报复,背地里定然是会动些手脚的。
如日中天的孟府此刻正是该低调的时候,一旦做错了什么事情,都可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大夫人心中想了这些,但到底是更关心自己儿子的安危,她匆匆回了前厅时,孟老夫人仍没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