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邸。
「阿缘
近来, 秋风和适」
阿严撕掉了这张纸。
因为被父亲说了一句“这是个写信的好季节啊”的阿严, 开始提笔给他已经去往了寺庙的弟弟写信。
「阿缘
近日来, 天气转凉」
阿严又撕掉了这张纸。
他不知道要写什么, 他根本就没有话想要对对方说。
他什么都不想说。
在寺庙里就该有寺庙里的样子,不要再牵挂红尘了。
但是茶茶还在外面等待。
父亲大人要求她把阿严写好的信带到寺庙,然后经由僧侣交给刚刚走上了僧侣之路的阿缘。
阿严撑着头,纸门外少女仆役的身影苗条。
他的头好痛根本就不知道要写什么。
茶茶已经在外面等候了很久了。
阿严草草地在信纸上写了人名、敬语和一些乱七八糟根本读也读不通的句子, 然后把这些没有意义的文字安在之上, 一股脑地塞进了信封里。
然后他在信封上写上「阿缘様」的字样。
「阿缘收」
阿严拉开门,茶茶已经睡着了。
在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后,茶茶一下子从梦里惊醒。
“阿严大人已经写完信啦那我现在就带到寺庙里去”
茶茶还在一个好天真好天真的年纪,她简直是这座府邸里面说话声音最大声的仆人。
阿严嗯了一声, 但是伸出去的手并没有放开。
那时的茶茶也捏住了信封。
两个人在半空中僵持了好一会儿。
茶茶疑惑,“阿严大人没写完吗”
阿严才如梦初醒般地放开了手。
离开家的第三个月, 缘一发现自己绕到了自己本该去度过一生的寺庙。
扫地僧在门前扫着枯黄的落叶。再过段时间,他就得去扫雪去了。
雪并不比落叶要好扫许多。雪太碎,老是容易从扫帚里面漏出来。
缘一站在寺庙外面, 注视着这个曾经会是他归宿的地方。
扫地僧依然坚持不懈地在扫地。
无名问“和尚过的都比我们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又开始闪烁那种让人看了心惊的情绪了。
扫地僧还在扫地。
“啊。”缘一张开了嘴巴。
扫地僧停止了扫地。他直起之前佝偻起来的身躯, 光光的脑袋上有几根头发被风吹成可笑的模样。
“你是阿缘吗”扫地僧问。
他看了看缘一偏红的头发和眼睛,“一个月之前有个女孩子把一封信送到我们这里来,说是交给在我们这里修行的「阿缘」。虽然她很努力地跟我们讲了「阿缘」这个人的外貌,但是我们寺庙里的确没有这个人来着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那个小姑娘还是把信留下了。”
“那么, 你就是原本应该在这里修行却逃走了的「阿缘」吗”
他明明只是个扫地僧,说话的时候却又一股无法明说的韵律。
“何为逃走”缘一问。
“既然未来,就没有逃走这一说法。”
他讲述完之后,又说“我是阿缘。”
扫地僧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凝视着面前这个身材偏小的八岁孩子,然后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淡褐色的信封。
信封在空中被落叶与风一送,最终落入缘一的手中。
信封上写着「阿缘様」的字样。
是兄长大人写来的信
缘一小心地撕开封口,将信纸从信封里面抽了出来。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纸被他打开后,却没有任何文字。
这是一张完全空白的纸。
“不言不语,一切,尽在你等心中。”
扫地僧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然后又弯下身,继续他的扫地事业了。
缘一手中的那张纸上,没有一个文字。这纸如此洁白,如此崭新,像是刚刚从盒子里抽出来的一样。
信纸上没有一个字。
“无趣的东西”无名说。他伸出手,抓住了缘一的袖子。
“走了。”
他讨厌被那个扫地僧注视,对方的视线让他感觉到很不舒服。
缘一站在原地,捏着那张完全空白的纸。
扫地僧的时间似乎都不能算就是时间。当太阳的晨曦出现之时,他就会拿出扫帚开始扫地,然后直到地上的每一片落叶都消失不见。
就这样从春天到夏天,从夏天到秋天,从秋天到冬天,再从冬天到春天。日日月月,月月年年,从不停息。
那么他在这里扫了多久的地呢
若是询问寺庙里的僧人的话,怕是一个人都答不出来。
「完全不记得这个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是他一直在扫地吗」
「怎么回事我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会得到诸如此类的回答。
扫地僧慢吞吞地扫着地,直至落叶们不在地面上,树上的树叶们不再颤动而乖巧地呆在上边。
它们不敢再动弹了,生怕惹怒底下的那个男人。
扫地僧扫完地以后,把扫帚放回了小隔间里。然后他披上自己的那件法衣,独自一人去往深山。
深山中的一切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欢呼雀跃。
扫地僧一直走,一直走,一些碎纸片被他洒向空中。
「缘」
「秋」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