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三, 四,五。”肖子烈数了数手上的碎玉,拍着大腿笑,“师兄,法器到了你手上,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三生万物。用一块, 生n块。”
盛君殊抿唇看着窗外, 没搭理他。前半夜雨越下越大,把他的头发都沾湿了,没了发胶定性的黑发散落在额头上,显得年轻而柔顺。
警车顶上挂着红蓝警灯,一路风驰电掣。蒋胜开着车, 忍不住道“专员,你就别气你师兄了, 好好的救个人还掉个法器,这什么事儿啊。待会儿有便利店, 我给停车去买点胶啊。”
盛君殊还是没吭声, 静默地看着车窗外滑过的城市夜景, 神色堕怠。
好在他车上还有一套参加酒会用的备用套装, 能让他把鲜血浸泡的衣服换下来。燕尾服他没取,只拿了衬衣,就这么随意地一套,扣子都没扣紧。
他那辆轿车车钥匙扔给了张森,让他拉着李梦梦和她爸去了就近的医院。临走之前,他把挡风玻璃前衡南送的灯泡拿了下来。
三个老头和哭得站不起来的刘路,也被其他警车一一送走。
一切尘埃落定。他坐在蒋胜的警车上,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疲倦。疲倦的表现,就是沉默地放空。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同其他公务员,白领,甚至工地搬砖的工人没有任何区别,捱了一天终于下班之后,只想快点回到温暖舒适的家里,见一见家里的人。
无论是郁百合,还是此刻应该正安适睡着的衡南。
他转着看了看掌心里的灯泡,又往外看“前面停一下。”
“诶有便利店啊。”蒋胜把车停在路边。
盛君殊默然走进了街角的蛋糕店。
这个点,一条街上只营业这一家网红蛋糕店,可爱的星星挂灯闪闪烁烁。柜员本来趴在柜台后打瞌睡,见有人进来,立即揉揉眼睛起身。
灯光照亮的玻璃柜里摆着小动物的纸杯蛋糕,十二生肖系列,还剩下一个老虎,一个兔子,一只奶牛,一只绵羊。
盛君殊俯身,眉眼冷淡,隔着玻璃柜仔细看过去,点了点兔子“这个。”
店员笑眯眯地帮他包起来“送一个蜡烛,也是小兔形状的哟。”
盛君殊拎着盒子回到别墅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客厅里一片寂静,他的脚步放得极轻,临上楼时,忽然想起来,衡南今天不睡他那里。
他默然地,转身把蛋糕放进冰箱里。
“老板回来这么晚啊。”
郁百合睡眼惺忪地迎过来,口中啧啧,“啊呦,头发都湿了,快点冲个热水澡吧,别感冒啦,我去煮姜汤。”
盛君殊推拒,独自上楼,本也不是多么大的雨。
他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本没有打扰衡南的打算。但路过衡南的房间时,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威压。
单是衡南一人,尤其毫无修为的今生的衡南,绝不可能发出这种威慑。
盛君殊目光陡然一变,一把将门推开。
床前浓浓的黑云轰地向外扑散。
盛君殊双肩灵火冲上霄顶,酸枣枝一抖,牡棘刀带着凛冽的杀意,劈砍而去,“噗嗤”一声,咕噜噜滚下一截徐肉模糊的白森森的食指。
那一团黑云如狼烟从窗口一把冲出,刀没收好,当啷坠落在地上。
“衡南”盛君殊呼吸紊乱,一把将床上的人揽起来。
衡南躺在他怀里,睡衣已经滑落至肩下,露出肩膀,丝绒般的黑发垂下。雪白颈上留下两点骇人的青紫掐痕,手指还僵硬地紧紧攥着灵犀。
她睁着漂亮的、漆黑的眼,目光空冥无神。
盛君殊几乎傻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指尖颤抖得太厉害,摸了半天,才摸出一点微弱的脉搏。
肩膀微沉,背后的冷汗,这一刻才汹涌地津津生出。
盛君殊看着这双眼睛,见她这副模样,感到自己的颈动脉连带着头上的血管,正在一下一下突突跳动,浑身的血液逐渐结冰。
他抿着唇,低头掀起她裙摆,飞速瞟了一眼,放下。还好,底裤整整齐齐穿着。他一言不发地将她衣服理好,指腹极轻地抚摸了一下衡南颈上的掐痕。
她像个仿真人偶似的闪了闪睫毛,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仿佛毫不知痛。
盛君殊意识到,他三个月来一点点引出来的,会打人踹人、对他笑、送他灯泡的衡南,又变回去了。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掐住他师妹的脖子,逼着她再度缩进了一开始那副与世隔绝的、无法跟旁人交流的壳子里。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师妹手上还捏着灵犀。刚才她肯定呼救了,想想衡南那么无助,那么害怕的时候,他优哉游哉地往回走,甚至一点也不知道
盛君殊眼眸沉沉,指节猛然攥紧。
窗外暴雨拍窗,间隔电闪雷鸣,忽明忽暗。
不知道有多少年,他未曾生出如此凛冽的杀气。一张空白符纸祭出,悬浮空中,中指在刀刃上一擦,以带血的指,快速连接八方星宿。每引至一星,血红的星便盈盈亮起。
一连亮了七星,符纸撑不住似的,在空中重重抖动,咯咯吱吱,几乎崩裂。
“吾奉威天山河日月,在吾掌中,使明则明,使暗则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下,使东则东,使西则西,从吾封侯,不遵令者斩首”1
盛君殊伸手轻轻遮住衡南双耳。
最后一星点亮,天边蘧然传来凤鸣。
凤鸣并非一种鸟鸣,并不悦耳,而是传说中三十三天神兽啼哭之声,听起来像放大了数倍的耳鸣,如果啼叫不休,普通人头晕目眩,不久双耳嗡鸣出血,普通玻璃能在数秒内炸开蛛丝网裂纹。
凤鸣三声即停,窗外猛然大亮,金色光芒将别墅之外映得如同白昼。
硕大的火凤幻影,赤红色,笼罩在城市上空。
火凤展翅,如梦似幻的长长尾翎,留下成片瑰丽的火烧云,火凤之后,出现一架华贵无匹的轩敞车架。
车身镶金嵌玉,刻有朱雀玄武,镂雕卷曲花叶,高挑起的车篷为赤色云锦,隐约晃动的车帘为串起的白色东珠。
马车头顶彤色霞光,底踩银白海波,晃晃悠悠穿云而过。
屋内的日光灯被衬得暗淡,盛君殊脸上落满光华,抬眼注视天上车架,像是看着普通的烟花。
对人间所有的玄学门派来说,画符咒的原理,在于求神办事。求何事,则向对应的主事神祈祷,主事神有千千万万,附于符上显圣,从不现真身。
但有一种符咒例外,此咒名叫威天神咒。
威天神咒,请的并非小小主事神,而是万物之源,神明之首传说中,火凤之后“三驾车”,正是伏羲,女娲,神农三圣并驾齐驱。
要多大的面子,才能请上古神明现身,而且一请就是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