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着一身怒气返回谢氏的院子后,秦柏川发现,谢氏已经起床了。
不仅如此,她还梳洗穿戴好了,去了院子的客堂,独自跪坐在主位上,神态安然地等待着什么。
秦柏川一看谢氏这仿佛知道他现在会返回她的院子似的模样,心里的火气腾地又窜得高了三分,等不及走进客堂,秦柏川便阴沉着脸厉声问道:“你早就猜到我现在会过来?”
“是。”谢氏没有狡辩,也没有推卸责任到别人的头上,她很痛快地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把玉蔻送给李四?你明明知道,我买她回来,给她院子安置,是把她当成了我的女人的!”
谢氏为什么背后捅他一刀的事情,秦柏川真是想不明白,他虽然年少风流,看似多情,可他的心里却自有一杆秤。他自问在娶了谢氏之后,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更是没有搞过什么宠妾灭妻之类的动作落谢氏的面子,她为什么要这么算计他?
为什么?
跪坐在主位上,眼神一直平静地平视着前方的谢氏微抬眼眸,看向迈步进了客堂后,大步流星地向着她走来的秦柏川。
晨光灿烂,照得一室明亮,秦柏川又走得越来越近,所以,谢氏很容易的,便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
冷凝如霜。
上一世,和秦柏川相处了多年的谢氏知道,当他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他的心里,情绪必定是狂怒的,如果,她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合理的解释她倒是有,作为他秦柏川的妻子,她不希望上一世时,他为了一个侍妾,抛妻弃子,遁入空门的事情再度发生!
可是,那些事情现在都还没有发生,真正的解释,她便无法宣之于口。
真正的解释不能用,谢氏只得自己胡乱编出一个理由:“她长得太美,我怕你以后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所以才让人把她送——”
“呵!”说话间,秦柏川已经走到了谢氏坐着的主位前方,听见谢氏说出那个连她自己恐怕都不相信的谎话后,秦柏川冷笑了一声后,缓缓道:
“所谓夫妻,一则需彼此坦诚,二则要同心同力,既然你已经不再愿意与我彼此坦诚,那么,我们和离吧!”
和离?
谢氏心头一跳,愕然万分地从主位上站起身:“就为了一个玉蔻,你便要休了我?”
“不是休,是和离。”
这两者之间,又有多少的差别呢?
世间对女子的歧视那么大,当一个出嫁女,忽然间灰溜溜地回了娘家后,人们的反应不会是理解她,不会是觉得她肯定和夫家的人相处不来,这才与她夫君和离的,人们只会觉得,她肯定是犯了很大的错,才会被她的夫家所不容的。
而她,嫁给秦柏川五年了,却没有生过一儿半女,如果此番真和秦柏川和离了,她都能够想象得出,外人,会如何看她——
肯定,会认为她是因为身体有疾,无法生育,才被秦家不容的。
她才不要落到那样的境地!
更何况,谢氏微低下头,看向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如果郑神医给的药真的有效的话,她的肚子里面,现在应该已经怀上了一个孩子。
若她同意了与秦柏川和离的话,她好不容易有的孩子,就会成为下堂妇的孩子!
从小就会因为身份的原因,被人指指点点……
想到那种可能,谢氏双眸里面的神色倏地一定,她斩钉截铁道:“你休想,我绝不同意!”
“那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把玉蔻送给李四!”秦柏川倒也没继续坚持要和离,嘴边的话题一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他并不是真的想和谢氏和离的,毕竟此时的他,也就那日夜里在莳花馆里面见过了玉蔻一面,和玉蔻相处了片刻,惊艳于玉蔻的倾城美貌是真的,但对玉蔻还未生出什么感情,也是真的。
所以,对于谢氏瞒着他把玉蔻送给了李四一事,他虽然也心痛到了嘴边的美人儿飞了,但心里面,更为生气的,还是谢氏辜负了他对她的信任。
会提出和离,也不过是想给谢氏施压,让她因害怕和离,而不得不选择把真实原因说出来。
“我,我之前说了啊,她长得太美——”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话!”不等谢氏把话说完,秦柏川便不顾礼仪地出言打断了她,那双凌厉的眸子下方,眼底的怒火几乎化成了实质。他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张紫檀木做就的小束腰矮几后方的谢氏,墨黑的眸子盯着谢氏看着时,给人一股极大的威压感,
“不然,谢兰芝,我不介意给你一封休书,反正,你入了我秦家的门到今日,都一无所出不是?”
虽然上一世到了后来,谢氏成功生下了一儿一女,证明了自己不是一只不能够下蛋的母鸡了,可在生下第一个孩子前,她因多年无所出而受到的各种或明或暗的嘲讽,还是在谢氏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痕迹。
重生回来,这多年无子一事,依然是谢氏心头的伤。
在上一世,秦柏川很是体贴她,在子嗣这方面,从来不曾怪她的肚子没用,每每她因旁人说起此事,而黯然伤神时,他都只会柔着声音安慰她。
可今日,他竟会为了一个玉蔻,故意揭开她心口的疤!
就这般因玉蔻而疯魔吗?
忽尔想起上一世,玉蔻逝世后,任她和孩子们怎么恳求,秦柏川也不理会,执意要遁入空门时的情形,谢氏的眼眶里面瞬间涌起一股水雾。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面前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的秦柏川,问:“你是不是,早就想休了我?”
问话中,声音竟是极其的悲凉。
饶是秦柏川正怒气冲冲着,也被谢氏的突然这么一变脸,给弄得顾不上生气了。
他懵了。
细君的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在今天之前,他对谢氏这位妻子,虽然并没有生出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相处了这么些年,亲情还是有的啊。
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谢氏聪颖,稳重,懂进退,落落大方,做他的妻子,他很满意。
何来的早就想休了她一说?
也不怪秦柏川懵逼,谢氏此时问的问题,其实,并不是问的他。
而是问的上一世的秦柏川。
就在夫妻俩一个茫然,一个沉浸于上一世的记忆中,失着神时,一道威严的老妇人的声音,忽地从客堂外传了进来——
“胡闹!”
秦柏川和谢氏微微惊了一惊后,纷纷转眸望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