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余杭待的越久,陆修心底也就越烦躁。母亲之前还败坏了族中的远洋船队,现在连外祖家中都失了势,那些人看他的目光也都不同以往。他知道这群人在嘲笑他,等着看他出丑,等着他们拱手交出宗主的位子,可是陆修不甘心啊,这是他和母亲心心念的东西,事到如今,哪能轻易放手
满心怨怒,又焦躁不堪,陆修倾泻仇恨的目标,重新回到了他的兄长陆俭身上。若不是这贱种使坏,船队怎么会被人劫走若不是这贱种把家中的事情捅出去,父亲怎会腹背受敌,仓促行事
一切厄运,都是陆俭那小子带来的,母亲是真没说错,就该早早除了这个心腹大患才是。
话虽如此,陆修却也找不到人发泄,甚至顾忌家族体面,在外人面前也要矢口否认,心中郁愤可想而知。
就在前两日,陆修突然听说了一个消息,有个番禺来的小子,在周正纶的诗会上大闹一场。他没参加那场诗会,但是“番禺”二字被他牢牢记在了心底。陆俭就是在番禺的,而且听闻跟赤旗帮关系莫逆,现在突然冒出个番禺来的小子,会不会跟他有些干系
本就心有芥蒂,身边人又一起哄,陆修就盯上了此人。一听说他离开酒楼去了清江馆,陆修毫不迟疑跟了上去,苦苦等了许久,才把人等到了。
面带讥讽,陆修打量着眼前这小子,果真如传闻,是个连肤色都不会遮掩的俗物。不过他来可不是评判对方出身的,直接开口道“你是番禺来的”
似乎并没被这突如其来的拦阻惊到,那少年只是上下打量了陆修一眼,便笑道“正是,小子方陵,敢问你是哪位”
“番禺来的,可跟赤贼有牵连”陆修并未答话,而是厉声斥道,“尔等勾结贼寇,也敢在余杭城中放肆”
方陵微微一挑眉“小子并未得罪过兄台吧,何故血口喷人”
陆修却不打算跟他废话,对身边亲随一挥手“把他们拿下”
不管这小子肯不肯说实话,都要先把人抓住,回头审问一下,看跟陆俭那贱种有没有关系。父亲都快回乡了,可不能让赤贼趁虚而入
跟在陆修身后的几人应声而出,想要去抓那少年郎,对方却从容后退一步,让出了身后的伴当。他也是带有护卫的,虽说人数更少,但是面对几个家丁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正正迎了上去。
一阵拳打脚踢,还有痛呼惨叫,陆氏的几位家丁转眼就被撂倒在地,还有胳膊脱臼,惨叫连连的。
谁能想到只是一个照面,自家就输了个干脆,陆修脸色的都白了,死死攥紧了拳头“我江东陆氏的人,你也敢打”
对面的方小公子笑出了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陆公子该问问自己,为什么偏要找我的麻烦。”
他边说着,边缓步跨过了几个瘫倒在地的身影,一步步超着陆修逼近。明明只是个矮自己半头的小子,又满脸笑容,然而看着逼近自己的少年,陆修只觉心头大乱,不由自主往后退去。他是个读书人,还是江东陆氏的嫡子,父亲是部堂一级的大员,还有个阁老外祖,平素哪有人敢对他不敬现在身边连个亲信都没了,难不成他真敢动手
正在陆修惊疑不定,考虑要不要呼救时,旁边传来一声斥骂“陆明理,你这是想做什么”
陆修猛一抬头,就见吴长明大步而来,他立刻叫道“吴世叔,这小子伤了我家奴仆,还想对我不敬”
这先声夺人,让吴长明脑门上的青筋都跳了跳。方陵这小子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恐怕不是人家欺负你,是你想要纵奴行凶却不可得吧
毫不迟疑,吴长明喝到“当众打闹,陆氏就是这样的家训吗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好意思跟我喊冤”
没想到吴长明竟然向着这个外地来的小子,陆修脸都涨红了,想要在说些什么。却见方陵已经停下脚步,转头对吴长明道“吴兄,这人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吴长明一怔,立刻道“怎么可能”
方陵也不等他解释,就轻笑一声“若不是你,那究竟是谁传出的消息呢”
吴长明一怔,看向陆修的眼神突然就锋锐了起来。他跟方陵可是密谈,知道此事的人没几个,是谁怂恿这愣头青来闹事的顾氏还是陆氏本家
没等答案,方陵冲两人拱了拱手“小子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吴兄若是想清楚了,再寻我不迟。”
撂下一句话,他就潇洒的带着人离开了。
看着地上七扭八歪倒着的人,和一些冒出头来看热闹的客人,吴长明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对陆修道“你先跟我进屋。”
甭管是谁安排的,他都要妥善抹平了此事才行,那么大一笔单子,可不能因此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