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家就在镇子的东边, 左捱医馆, 前边临着一家牛丼铺子。木头的长屋门上挂着写有姓氏的木牌, 上头的“炼狱”两个字用银朱色的浓墨描了一遍, 很显眼。入口的地上铺着青色的方石, 被经年的踩踏印出了两个凹坑,想必是年代久远的东西, 和这整座炼狱宅一样,都透着上了年纪的气息。
看来, 炼狱家应当是世代居住在此了。
木门吱吱地移开, 从们后头探出一个少年人的面庞来。看见门外的杏寿郎后, 少年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兄长, 你回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惊喜, 少年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像是要流下眼泪来。这少年和炼狱杏寿郎生的十分相似,但年纪要小上许多;小袖和服挽起袖口绑在肩上, 下着一条单袴,脚踩木屐。
“嗯, 我回来了。”杏寿郎伸手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跨进了家里, “千寿郎,家里一切都好吧”
名为炼狱千寿郎的少年噙着眼泪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一切都好, 父亲最近脾气也不错。兄长回来了, 那就更好了。”
说完, 千寿郎才发现杏寿郎身后还跟着一个客人,他有些疑惑地问“啊这位客人是咦为什么要把脸都裹起来呢是受伤了吗”
被裹住的优娜挣扎着从披风下扬起一只手,朝着疑似炼狱千寿郎的位置摇了摇,说“打搅了,我是宇喜多。”
杏寿郎爽朗一笑,说“哦哦,这位是我们的客人。她叫做宇喜多,会在我们家里借住一段时间,直到她的家人来接走她。”
千寿郎连忙很有礼貌地鞠躬“初次见面,宇喜多小姐您您是受伤了吗需要处理伤口吗”
杏寿郎哈哈笑起来“没有没有,她只是太冷了而已她被鬼袭击了,匆忙之下没有带衣服就跑出来,只能先用披风裹着了。对了,我好饿,家里有吃的吗”
一听说兄长饿了,千寿郎连忙耸起肩膀拿堆叠的袖子揩干净高兴的眼泪,朝着屋里跑去,抢着替哥哥拉开了推门“当然有吃的我可是每天都等着兄长回家呢。”
优娜把披风从脸上拽下来,露出了一双眼睛,这才能看清路,不至于在踩上地板时被绊倒。她向着炼狱兄弟弯腰欠身,又说了一声“打搅了”,这才跟着进入了屋内。
“请进请进”千寿郎很热情的欢迎了兄长的客人。
炼狱家很大,是传统的由长屋围起来的庄子,前前后后有三四片庭院,探出走廊的防雨檐累着青苔,进门的庭中所栽种的柳杉树格外高大,碧绿绵密的柳枝轻轻下垂,营造出一整片树荫。但是,这样大的屋子却很寂静,除了几人沙沙的脚步声外,再没别的声音了,显然没几个人住在这里。
杏寿郎饿了,先去厨房找食物,而千寿郎则领着优娜去换衣服。
“我家没有女人。母亲很早就病逝了,我们也没有姊妹,所以家里的衣服都是男人的,属于兄长和父亲,请您见谅。”
隔着一扇拉门,千寿郎矮叽叽的身影倒映在门扇的纸纱上。他的声音有点急切和腼腆,说到最后,还颇为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鞠躬时的影子倒映上门扇,像是一颗小小的柳树。
优娜正忙着套衣服,闻言她连忙说“那里哪里,炼狱先生愿意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说完,她把腰带系好,推开了移门。
哗
门扇移开,炼狱千寿郎不安地站在门外,两只小手攥在一块儿。瞧见她出来了,他惴惴地抬头,却在望见客人的面貌时呆了一下。
“啊宇喜多小姐”可怜的千寿郎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先前这位客人是蒙着头进来的,千寿郎只能看见一个人的轮廓。现在她揭开了兄长的披风,露出了她自己的脸,千寿郎才察觉到她是一位相当美丽的女子。不,用“美丽”来说或许还不太够格,像是海面上漂浮着的一弯琥珀色的月亮。
千寿郎去过一两次海边,他总想着大海里倒映的月亮,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了。如果所有人都能平安又无忧无虑地漫步在夜晚的海边欣赏月亮,那一定很棒。
唯一的缺憾是,这位美丽的小姐穿着兄长炼狱杏寿郎的衣服有些陈旧的灰茶色小袖和服,因为大哥常年在练剑时将袖口束起,导致衣服的袖口被磨出了一圈绳印子;下袴也是,褶子早就散了,还被水洗的有些褪色。
“怎么了我穿反了吗”优娜见千寿郎怔怔地看着自己,有些局促地拎起衣服自我审看。
不是吧她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穿和服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从前在战国时代和那什么劳什子木叶村里,她可是天天穿这些,不至于连内外都分不清。
“不是的”千寿郎连忙摇头,说,“请来这边吧,宇喜多小姐应该也饿了吧中饭已经准备好了。”
少年在前面引路,带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屋子很大,这走廊似乎不见尽头,遥遥可以望见院子另一角有练习剑术用的空地,一排竹刀悬在木架子上。
“炼狱先生的家好大啊,”她环顾四周,“只有你们住在这里吗”
“是的。”千寿郎点了点头,介绍起这个家来,“现在只有父亲、兄长与我。我们炼狱家代代猎鬼,世代的家主都是鬼杀队的炎柱。宇喜多小姐知道柱吗”
优娜点头“就是鬼杀队最厉害的剑士吧”
说起这事儿,那千寿郎可就来劲了,两眼亮起星星“没错,兄长是非常厉害的猎鬼人,他继承了父亲的剑术,成为了炎柱。我们炼狱家的炎之呼吸剑法,从战国时代起就已经存在了,是传承了许多辈的东西”
看起来,千寿郎很崇拜自己身为炎柱的兄长。
“那,千寿郎以后也会成为厉害的猎鬼人吧”她笑着问这个满怀憧憬的少年,“像你兄长那样。”
千寿郎愣了下,原本满是星星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说“我做不了猎鬼人。”
“诶”优娜有些意外。
“我不具备剑术的才能,既学不会炎之呼吸,也无法使日轮刀变色。”千寿郎似乎格外善感,声音有些低落,眼底也泛起了隐约的水光,“本来,我是要成为兄长的继子,继承他的一切的但是,我没有那种才能,做不了猎鬼人。”
这么一说,优娜反倒有些手忙脚乱,想安慰安慰千寿郎,又不知道他们鬼杀队到底是怎么一个规矩,生怕不小心在雷区蹦起了迪。最后,她只好学着杏寿郎的样子,摸了摸少年的头,说“别担心,你还年轻呢。”
千寿郎的头发很蓬松,摸起来像摸一只大金毛狮,手感非常好。也不知道他兄长的头摸起来是不是也不是这个感觉
被摸了两三下脑袋后,千寿郎的失落消散了,年轻的脸还稍稍地红了起来。
“宇喜多小姐”千寿郎擦了擦眼底不知何时涌现的泪光,又露出了少年的笑脸,“我也并不担心。炎之呼吸总会有人继承的,即使我无法成为继承人,兄长将来的孩子也可以。”
说着说着,两人就到了用餐的屋子里。还没进屋,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好吃”
“好吃好吃”
“好吃真好吃美味”
“好吃”
优娜
千寿郎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推开门,笑着解释说“是兄长啦”
果然,门后正是炼狱杏寿郎盘腿坐在矮茶几前,捧着饭碗埋首吃的正高兴。茶几上放了许多碗碟,除了梅子泡饭、腌萝卜、豆腐味增汤、葱煎鲷鱼这些常见的食物之外,竟然还有豆沙包。但豆沙包也被规规矩矩切成了九小块,撒上葱佐味,这就有一种滑稽的趣味了。
杏寿郎放下手里的饭碗,抬头看到优娜来了,点了点头“嗯这身衣服很合适。宇喜多,你也来一起吃饭吧,我弟弟做的饭菜味道很不错”
他的嘴角边还沾着几颗白花花的饭粒,这令他分毫没有炎柱的威严,即使他还穿着鬼杀队的制服。
“兄长,嘴边有饭粒啦”千寿郎显然看不过去他在客人面前这样丢脸,小声地提醒。但是提醒无用,杏寿郎又端起了下一碗饭,脸上的饭粒不减反增。
优娜无视了杏寿郎脸上的饭粒,笑说“那就打搅了。”
诚如杏寿郎所说,千寿郎做菜的手艺确实不错。反正优娜觉得比她做饭的手艺强多了,她只会点基础菜,对付对付战国时代的老人足够,拿到大正年代就不够看了。顺带一提,她觉得最好吃的是豆沙包,但豆沙包是在镇子上现买的,不算在千寿郎的厨艺范围内。
饭罢,杏寿郎放下筷子,说“父亲在休息吗我要和他回禀这次外出所斩杀的恶鬼之数。”
千寿郎瞥了一眼某个方向,声音放轻了“父亲应该已经醒酒了。兄长可以去。”顿了顿,他又提醒道,“别忘记把鬼杀队的制服换下来,该洗了”
优娜看着兄弟两个,只觉得很有趣。弟弟千寿郎年纪虽小,却担当起了照顾一家子的责任,可真是个贤妻良母的好苗子啊。他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很棒的男妈妈。
“要洗衣服吗我也来帮忙吧。”优娜声音柔和地问。
“那怎么行”千寿郎当即拒绝,“您可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