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侍郎石永年本来在京中只是毫不起眼的平凡人物,妻子在五年前过世后,恐怕后母苛待孩子,便不曾再娶,只独自用心抚育一双儿女,为了女儿的闺誉,还请来了曾伺候过太后的宫中嬷嬷教导,不致让女儿因丧母长女的名声说亲困难。
而儿子石桢在幼年便中选为七皇子伴读,纵然七皇子十年前被贬去守皇陵后,石桢在京中渐渐被人忘却,可多年苦读,终在去年得中进士,殿试上颇得皇帝赏识,被钦点为探花,授职从七品翰林院检讨,这等荣耀还不够,皇帝命他在御书房进出,职务实则比同从五品侍讲,每日为皇帝朗读典籍奏折,前途一片光明。
石永年却运气不好,一月前在京郊坠马受伤,腿脚伤及筋骨,更惨的是,跌在那一旁农户储放施肥的木桶上,导致伤口久不愈合,高烧起落,没几日便在床上昏沉不知人事。
石桢寻遍京城大夫郎中,也去求了太医诊视,却无人能医,石家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外人所知的是,永达侯府正好为他家嫡次子冯忠凯求娶石家女儿,又有道士经过石府前,卜言府中需得冲喜解煞,石薇孝顺,才仓促在一月内成婚。
石桢性格温和纯朴,送了妹妹出嫁后,看着寂静沉闷的石家,那张与石薇有六七分像的俊雅容貌满是自责,恨自己无能,救不了父亲,还让妹妹牺牲自己嫁给冯忠凯那恶狼。
虽然他百般劝阻过妹妹,即使因为父亲伤势心中淌血,也告诉妹妹不能嫁给那种无耻之徒,相信父亲清醒也不会同意,可一向冷静沉稳的妹妹却坚持出嫁,说了若是能用自己的婚姻救父亲一命,就算是乞丐她也会嫁。
虽然石桢是兄长,可自家妹妹向来有主意,决定了的事父兄都劝改不了,石桢只能另寻出路,连写了几封急信给远在藤州的七皇子,求他看在曾经的伴读交情,或许能想到办法救救自己的妹妹。
然而七皇子才刚勇退蛮夷,夺回云州,百忙之中想来也无暇理会年幼时那一点交情,石桢未得回信,每日到城外长里亭等待七皇子奉诏回京的身影,冀望能见上一面,然而到了妹妹出嫁之日,也没等到七皇子。
石桢守在病父床前,用手背将泪水抹去,想到妹妹要被冯忠凯那种人糟蹋,心中一片沉痛。
此时却忽听得外头一阵嘈杂,他愣了下,连忙快步来到家门前,眼见七皇子骑了匹马驻足在外,石桢满目愕然,这还不算,那喜红送亲队伍,竟也回转而来,他不禁云里雾里,一时踌躇失措。
孟辰下了马来,扬着恣意的笑容,在怔忡的石桢肩上用力拍了拍,朗声道“十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副傻样难怪一只蠢狗也能爬到头上作乱”
这话实在不好听,可石桢早就习惯七皇子言行无忌,对此只是又惊又喜,看见花轿回归,颤着声问“殿下,轿里可是薇儿您将薇儿带回来了”
一般人见到出嫁女眷当日就回来,想到的是名声尽失,可石桢却满脸欢喜。
孟辰点点头,朝后头抬轿侍卫摆手,那些人便井然有序地将花轿抬至院中,送亲去的下人们也赶紧入门,把石家大门关上,将一群好奇围观的邻人阻绝在外。
石薇缓缓下了轿子,匕首早已重藏在袖袋,那张冰霜美貌仍是毫无波动,彷佛只是去永达侯府前走了一圈,又气定神闲的归家来。
石桢喜不自胜的上前,见妹妹毫发无损,高兴道“薇儿,快谢过殿下,幸好殿下将你讨了回来,否则你嫁给冯忠凯那种人,我一定日夜不得安心。”
石薇也知道哥哥写信给七皇子求救一事,但她从未抱有期望,谁知七皇子竟真的在她入侯府前一刻将她救下,想起七皇子对外说她是他的人显然哥哥还没领悟到这件事的后果,石薇也不说破,走到孟辰面前,不急不徐的行礼,启唇道“小女子谢殿下应兄长所托拦了这件亲事,不过,只怕白费了殿下这番恩情。”
孟辰只记得十年前小小石薇那软软糯糯的童音,而今听到她娇嫩如黄莺出谷之嗓,加之出落得如此清丽动人,眸色不禁幽深许多。
石桢听到妹妹这话,错愕忙道“薇儿何出此言只要殿下回来,就能替父亲请来魏太医,父亲就有救了,你也不必嫁给冯忠凯啊”
孟辰却是想到石薇在轿里手持的匕首,猜测事情没有石桢想的那般简单,只不知那把锋利的凶器如今藏在美娇娘身上何处,只见她露在宽袖之外的指尖如葱般莹白,指甲微粉,让人绝对想不到方才还握着一把匕首,不知想宰了谁
“阿桢,你在信中也未详细说明整件事,不如先让我厘清厘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