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澳与蒋宜章结婚三周年时, 蒋宜章怀孕了。
岑澳护着蒋宜章从医院出来,回到家。
她在床边捧着脸看了半天妻子, 眼睛眨也不眨, 心还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她不敢伸手去碰蒋宜章,她知道自己的尿性,毛毛躁躁的,若是随着心意去摸妻子的小腹, 必定会闹得蒋宜章睡不安宁。
她把室内鞋拎在手里, 赤着脚出了卧室门。
在客厅里搓着手转了好几圈,她疑心这样的距离依然会影响到蒋宜章。
所以, 她干脆随便找了大衣穿在身上, 闷着头走了十分钟出去, 蹲在花坛上打电话到夏瑜这里。
她的腔调很奇怪, 像是捂住了嘴巴,被捏了嗓子,尖叫声还是控制不住地从指缝里漏出来, “小姨姨小姨姨你起来了吗我有事跟你说”
夏修音将手机拿离耳畔, 眯着眼看了看来电显示。
妙妙
屏幕时间021056。
即使夏修音在铃声响起便接了通话, 女孩似乎依旧被惊扰到,在她的怀中微微蹭动。
夏瑜的手指下意识去碰姐姐,指尖一直触到细滑的脸颊, 才安心地停滞下来。
“姐姐”她含含糊糊地唤。
“不要紧, 你继续睡。”夏修音在她眉心吻了吻, 轻拍她的背部,安抚道。
岑澳还在通话的那一端吱哇乱叫。
“呜呜呜小姨姨,我要做妈妈了”
“我有了一个小宝宝”
“它只有豆子那么点大,医生说甚至没有一颗大白兔奶糖重”
“在我家宜章的肚子里,它已经有了心跳,像我的一样,会扑通扑通跳动。”
“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胚胎”
岑澳一边站在寒风中狂打喷嚏,一边哆哆嗦嗦地和她的小姨姨分享初为人母的喜悦。
夏瑜在姐姐的怀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带着一点困倦去瞧夏修音。
见夏瑜醒了,夏修音调整了姿势,让女孩的头枕在她的肩。
她将手机放在两人耳边。
“岑澳,昨天晚上你已经打了三个电话过来,我们还在你家坐了一会。”
岑澳和蒋宜章从去年开始便着手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促排、取卵。
她们迫切地想要拥有一个小生命。
蒋宜章体内的胚胎,在第五天时移植并且顺利着床,此后,便如同正常的胎儿般正常发育。
岑澳每次带蒋宜章去产检回来,捧着报告都会亢奋得睡不着觉。
她不舍得闹宝宝的妈妈,便将她们这群至亲好好地折腾一番。
“姨姨”岑澳擤着鼻涕,干巴巴地叫了声。
听见预期之外的声音,她的嘴巴像上了拉链,之前那些絮絮叨叨的话都堵回了嗓子眼。
“妙妙,你现在在哪里呀”夏瑜在姐姐的肩头蹭了蹭,开口问道。
岑澳说话,牙齿都冻得上下磕绊,
只语气抑扬顿挫,藏也藏不住的欣喜。
“我”被女孩这样问着,岑澳反应过来,她看向四周,冬夜人声寂寂,不甚明晰的灯光将绿化中的树影拉长,扭曲在一起。
她把大衣往身上胡乱裹了裹。
“我在外面。”
“我怕吵到我家宜章休息,所以跑到外面给你打电话”
岑澳咧着嘴笑,喜滋滋的自得模样。
可她嘴巴刚露了条缝,凛冽的风就要朝她的口腔里灌。顺着食管下落,冰块似的沉沉坠着她的胃。
她被呛了呛。
“妙妙,快点回家好不好宜章会担心你。”
夏瑜忍不住劝道,岑澳有时会没有分寸。
“如果不小心感冒了,她一定很心疼的。”
夏修音搂着女孩,对于岑澳的任性妄为并没有太好的体谅。
“阿瑜”她懒声开口,“管她做什么。”
“她冻坏了脑子才好,这样就能安安分分待在家里,说不准蒋宜章会更轻松一点。”
夏修音拥着女孩往温暖的被褥中躺了躺,热度从相贴的肌肤渗透,心口都是烫的。
她的掌中放着女孩的手指,她捏了捏指尖,引着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亲。
“姨姨,你怎么这样说”岑澳瞪大了眼睛。
“什么会轻松一点”
夏修音不疾不徐,她敛了细微的不耐,温声道,“岑澳,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蒋宜章有多顺着你。”
“你本可以一直被她惯着,但你哭着喊着想要一个孩子。”
“她如你所愿。”
“可你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吗”
女孩的呼吸在她颈侧,温热的,撩动着神经。
夏修音的两指贴在女孩的唇,这样便好过一些。
“岑澳,你该长大了。”
夏修音落下最后一个字。
岑澳拿着手机呆愣地站在路灯旁。
她想了很久,最后抹了把脸,慢慢往回走,去找她的爱人和孩子。
“姐姐”因为唇被手指堵着,所以女孩只好用温软的眼瞧着夏修音。
同岑澳说了两句话,她眼中初醒的朦胧散了些,但还存了层薄薄的雾气,映着点点融融的暖色灯光。
夏修音隔着手指亲亲女孩。
“阿瑜会觉得姐姐太凶了吗”她用额头抵着女孩的,鼻尖也蹭上去。
亲密自然的温存。
鼻息都兜缠在一起。
夏瑜摇摇头,纤细的手臂揽在姐姐的脖颈。
她仰起脸去亲夏修音的下巴。
“妙妙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她要努力学会怎么去爱。”
夏舒兰从没有教过岑澳,她应该怎样成长。
岑澳像她的妈妈一样,心安理得地认为这个世界的所有都应该爱着她们。
她们享受着被爱,被呵护,她们生而娇惯。
她们不必头破血流地争取才能得到想要的爱,所以她们不明白,一厢情愿爱着她们的人也是会累的。
“那你呢”夏修音突地问道。
她用指腹摩挲女孩的唇,慢慢凑近女孩。
“阿瑜,那你呢”
夏瑜微微启了唇,下颔也轻轻上抬,似乎想要姐姐将这个吻落在她的唇。
只是姐姐的唇依旧若即若离。
记忆中的甜美催促着本能,舌尖变得干渴,强烈的不满足从口腔蔓延至脆弱的神经末梢。
姐姐放在她唇瓣的手指变得滚烫起来,烫得她要蜷缩起来,窝进姐姐的怀里。
“姐姐的手好烫。”夏瑜用唇一点点濡湿修剪干净的指尖,细细地啄吻。
帮姐姐降温。
她咬了咬夏修音的手指,舌尖抵着。
“我一直都是小朋友呀。”她眉眼弯弯,笑得又乖又甜,声音却娇娇的,坏坏的。
“一直”夏瑜的眼神柔软而潮湿,眼底的水光晃着一如既往的倾慕与渴盼,“一直都是姐姐的小朋友。”
岑澳与她是不同的。
她只有姐姐。
她也只想要姐姐。
来自姐姐的爱,已经够她宽慰满足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想长大。”
她想要体验的一切,都可以以另外一种形式呈现。姐姐不在她身边时,她便活在荧幕里,循着别人成长的痕迹,成全别的人生。
她是好的,她是坏的。
荧幕上的她是属于导演的,属于观众的。
属于自己的。
可只要姐姐在她面前,她便只是姐姐的。
“小孩子都会很娇气。”
“都会很任性。”
“学不会怎么去爱别人。”
夏瑜揽着姐姐的脖颈,要姐姐的唇下落,下落在她的唇。
夏修音垂眸,瞧女孩小猫舔水仔细地般亲她。
“姐姐多爱我一点。”
“慢慢地教我。”
“总有一天我会学会的。”
夏瑜不安分地去勾姐姐的舌。
每一次的触碰都足够甘美,微小的分子在神经之间传递扩散,全身都软了下去。
窗外。
月亮抱了尾巴尖,害羞地藏进云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