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无法,只好一勺一勺地喂他。郁恪靠在床头,像只大狼狗盯着肉骨头似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棠,偶尔还不安分地伸出两只包得厚厚的手,合起来包住楚棠的手腕。
好不容易喝完药,楚棠放下碗,道“郁慎喝药也没你这样。”
郁慎比郁恪早染病,熬过了最难受的时期,现在也开始恢复了。
郁恪像偷了腥的大猫一样,得意地说“哥哥对我,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因为楚棠不会再感染天花了,他嫌面纱麻烦,就不戴了。现在反而是郁恪戴了面纱,因为怕楚棠瞧见他结痂的疤痕。
“胸膛上的伤好了吗”楚棠问道。
“好了。”郁恪道。
最难受的时候,郁恪躺在床上,连翻个身都艰难,好在他身体健壮,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等没那么难受,他就开始处理堆积的政务。
在人前,郁恪并不怎么在意他脸上的疤痕,但是一见到楚棠,他就要戴面纱。楚棠怕伤到孩子自尊心,也就没怎么管。
尽管在楚棠面前,他依然是一个会撒娇卖乖的孩子,但在臣子和百姓面前,他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君王。
楚棠看在眼里,平静的表面下,离去的心思越发坚定其实说坚定也不对,因为他打一开始,就未动摇过。
二十五天后。
“哥哥”
紫宸宫里,郁恪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高兴道“太医说方子研制出来了”
楚棠道“甚好。”
郁恪道“我已经让人拿去给病人用着看。”
“上天护佑郁北,”楚棠说,“也护佑着陛下。”
郁恪察觉出一丝离别的意味,笑容收了下,很快便恢复如常,笑道“自然也护佑哥哥。”
外面的天色还早,日光柔柔地照进来,楚棠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郁恪移开目光,道“雪停了,哥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楚棠看了看外面的积雪“雪天难行,且你身体尚未好,还是别了。”
郁恪道“我躺了那么久,骨头都软了。”
楚棠想了想,也便放下笔,道“那好吧。”
郁恪一笑,从木架上拿过狐裘,给楚棠披上,道“天冷。”
那件狐裘,是数年前楚棠离开京都前往西北时,郁恪在城门上送他的。皮毛珍贵,穿上去极为暖和,像是置身于春天一样。
楚棠道“多谢。”
郁恪的目光掠过他腰上的玉佩,轻笑了下“我们之间何须言谢。”
冰天雪地,红墙绿瓦,点点扬花,一片洁净。
天霁寒霜,花园里的梅花开得正盛,如点缀琼枝腻,红梅、绿梅和白梅各自绽放。
黎原盛他们在后边远远跟着。
郁恪和楚棠并肩走着。郁恪道“因为我的病,哥哥在郁北多留了这么多天,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楚棠说“陛下多虑了,安心养病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了想,道“许忆留在了感业寺,祭祖大典的事他都安排好了。我就不留下来陪你了。”
“好。”郁恪手一僵,随即笑了笑,道。
楚棠说“陛下能撑过来,我很高兴。“
郁恪嘴角上扬了下,然后他叹了口气,突然伸出手去,握住楚棠的手“哥哥。”
楚棠脚步一顿,但也没拒绝,由得郁恪宽大的手掌包住他的手。
郁恪恢复能力极强,身上的疹子已经脱痂了,留有淡淡的印子,他并不多在意这些地方的,握住楚棠的手,停下了步伐,后面的人也远远停下了。
“我知道,很多时候,我幼稚,不成熟,给你惹了很多麻烦。”郁恪低声道,“我给哥哥道歉。”
“我们之间何须言歉。”楚棠淡声道。
郁恪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漂亮的眉眼,似乎要把他印在心底似的。
半晌,他移开了视线,牵着楚棠,越过一树一树的梅花,踩过地上薄薄的积雪,继续往前走,声音低沉好听“哥哥什么时候走”
“五天后吧,”楚棠说,“现下你的病好了,我也能安心离开。”
郁恪沉默了一下,慢慢地,他垂下眸,掩盖住眼里的情绪,低声道“好。”
天寒日暮,梅树一枝斜,两人缓缓走着。郁恪心里有很多话要和楚棠说,看着他一如既往冷淡的眉眼,却也全都没有说。
他笑了下,眼中情绪却不明“讨人嫌那么多次,这次我不会再犯错挽留哥哥了。哥哥放心。”
楚棠回头,打量了下他,忽而唇角微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