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安静得很, 府里的下人规矩整齐地站成了两列,众人低垂着头,耳边却是闷闷的鞭入肉里的声音。
茹儿被绑在柱上,初时还能哭叫, 后来声音却一点一点熄了下去, 整个身体都被鞭出了血, 看不出一块净地。
负责行刑的是长粟, 因她站得最近, 脸颊上和衣领上还溅了不少的血点子。
可她却好似习以为常,只反手抹去了脸颊上的血迹。
牧虞坐在上房正屋, 丫鬟却给她换了第二遍茶水。
她缓缓抬眸望外扫了一眼, 又沉声问道“供出来没有”
长粟道“已经供出来了。”
牧虞对这结果毫无意外, 又吩咐道“继续,不要停。”
两侧的丫鬟,胆小的却已经开始打颤,甚至不敢再多瞧一眼。
只是没有主人的吩咐, 她们便是吓破了胆子, 也不敢离开半步。
这厢焦氏知晓云黛惹下了祸事, 忙去看她。
云黛醒来时,见焦氏正拿着冷毛巾给她降温, 便弱声唤了一句“婶婶”。
焦氏见状难免有些不忍心,道“你这孩子,怎这般粗心大意惹了祸呢”
云黛凝着她,心里却有无数个疑惑。
出了杏村之后, 她好似便总过得不那么平静。
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她怕得很,就怕婶婶也不是她的婶婶了。
“婶婶,您先前写了好些信给黛黛,叫黛黛去江南找你”云黛望着她,又低声道“可却又在江南埋伏了好些杀手,是不是也想要黛黛的命”
焦氏手指微顿,面上也有一阵的茫然。
那一瞬,云黛几乎都要松了口气,以为婶婶也是个不知情的人。
岂料焦氏下一刻却抖着声音与云黛道“黛黛,婶婶不是故意的”
云黛望着她,怔愣了许久。
焦氏匆匆忙忙找到云娇,见云娇在屋里收拾东西。
“娇娇,你在做什么”
云娇却慌得很,“母亲,来不及了,快与我收拾东西,公主抓了茹儿。
黛黛犯了那么大的错公主都不杀了她,必然也是因为公主已经知晓黛黛才是她女儿”
焦氏见她如今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慌忙窜逃,哪里还有曾经端庄明媚的模样。
“娇娇,兴许这就是你的命,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你你就认命了吧”
焦氏心中悲痛,几乎悔青了肠子。
云娇听到焦氏的话,动作逐渐僵硬。
“母亲,你怎能叫我认命,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得到这般宝贵的重生机会,你竟叫我认命”
“黛黛已经帮我挡了劫,我不会死的”
云娇嘴上安抚着自己,可越想越觉得希望渺茫。
她脸色愈发煞白,忍不住红了眼眶,“母亲,死在公主手里,叫我和上一世凄惨下场又有什么区别。”
焦氏哭道“这都怪我,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懂怎么保护自己的女儿,反而还叫你铸成了大错你与我老实交代,骗黛黛去江南的,是不是你”
云娇却抹着泪,低声道“母亲,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江南的事情,只是你帮帮我吧,我不想死,你就帮我最后一回吧。”
“我也想帮你,可我还能怎么帮你啊”焦氏心里愈发焦灼。
想到云娇也许会死得凄惨,焦氏便恨不得替她去死。
又想娇娇不过是个孩子,当初提出要狸猫换太子也不过是孩子话罢了,可她却真顺了娇娇,可见今日这全都是她这个母亲的责任。
云娇却拿了个瓷瓶出来,与焦氏道“母亲,黛黛最信你了,你将这药骗她吃了,她就会中毒,届时公主想要你我的性命,咱们就拿解药交换,让公主放我们离开。”
焦氏怔怔地望着她,整个人却愈发僵硬了。
“母亲,我不想死,你帮我最后一回,黛黛吃了解药,和公主一样会一家团聚,我只是只是想为你我争取一条活路,也叫我能有个悔改的机会罢了”
焦氏看着女儿正是花样年华,心里愈发没了主意。
这厢焦氏前脚刚走,牧虞便带着仆人跨进了云娇的院子里来。
云娇面色苍白地迎上去,看着牧虞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心里竟还抱着一丝丝的希望。
“母亲”
云娇正要做出无辜的模样来解释,却被牧虞反手扇了一个耳光。
牧虞是个习武之人,一巴掌却打地她直接摔在了地上。
云娇觉得半边脑袋都嗡嗡作响,而嘴角火辣辣地疼,却是被刮破了嘴角,淌出了一缕鲜血。
“贱人”
牧虞冷冷地望着她,目光犹如看着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嫌恶至极。
云娇扯了扯唇角,道“贱人又怎么样,黄泉路上,云黛还不是要陪着我一起上路”
长粟在一旁冷眼瞧她,心道她也太小瞧国公府了。
从公主将云黛从水牢里抱出来那一刻,她就不会让任何人动云黛一根头发。
躺在榻上,云黛脑子昏昏沉沉,可这个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长谷进来看她几回,又劝她歇下。
“旁的事情都有公主会处理,姑娘还是莫要想太多了。”长谷劝道。
这时焦氏端了鸡汤进屋来,瞧见云黛朝自己望来,便极牵强地笑了笑。
“黛黛”
长谷脸色微沉。
“嬷嬷出去等我可好”云黛小声说道。
长谷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扫了那鸡汤一眼,却走到了外面,透着窗子看着她二人的举动。
屋里焦氏愈发觉得气氛压抑,却仍开口道“黛黛,你小时候一生病就喜欢喝婶婶熬的鸡汤,喝了就能好了,你你能不能喝了这鸡汤,原谅婶婶这一回。
我知晓你如今定然恨透了我,我回头便去向公主认错,到时候要杀要剐也都是我该的”
她话未说完,云黛一直忍耐着的泪珠子也忍不得了。
“婶婶为何要害我,可是黛黛哪里做的不好了”
焦氏瞧见她的眼泪,心里也似被好些小刺扎到了一般。
“婶婶没想害你婶婶只是,只是不想自己的女儿死,婶婶以为你在暮州会过的平凡顺遂。”焦氏哆嗦着手,又止不住了眼泪。
“所以是姐姐想要害我”云黛愈发茫然,“方才长谷姑姑与我说,是姐姐将那画弄脏了,然后指使丫鬟陷害给我”
焦氏闻言,心里又是骇然。
等她缓过神来,忙又摇头,“没有,娇娇她也是个好孩子。”
她瞧见云黛那双不见一丝阴霾的杏眸,心里便愈发像是被阳光照到的恶鬼一般,皮肉都疼痛得很。
她哪里还有脸再利用云黛给娇娇谋命
她心中拧痛,将那盛出来的鸡汤自己喝了干净。
她低喃道“她先前兴许做错过事情,可她往后定然会改的,旁人不给她这个改过的机会,可我这个母亲总是要给的”
她说着也不再去看云黛的脸色,兀自往外走去。
只是她才出了云黛的房门,便瞧见牧虞让人压着云娇正走到了庭院中。
云黛被长谷扶着,却站在门口,看着焦氏愈发灰颓的背影,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焦氏跪在了牧虞跟前,哀求道“公主,是我不仁不义,你放了娇娇,看在我抚养了黛黛十几年的份上”
她想了想,咬牙道“就看在我抚养你女儿的份上,你也放了我的女儿吧”
牧虞冷眼看着她,她还要说什么,却蓦地捂住了肚子,脸色逐渐扭曲。
焦氏呕了口血。
“婶婶”
云黛忙走来将焦氏扶住。
长谷冷声道“姑娘不必同情她,她们母女俩刚才给姑娘汤里下了毒药,就是想要毒死姑娘。”
焦氏却唯恐她们不肯放过云娇,忙又对云黛解释“黛黛,你信我,娇娇先前只是一时糊涂,她真的会改,她给我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害人的药,我吃了解药就没事了。”
牧虞闻言眼中露出冷嘲,叫人放开了云娇,云娇上前一步,却又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