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的九天里, 三天一场, 沈文晖尽量保持着较好的精神,夜晚便睡在那张硬邦邦的勉强称之为“床”的木板上, 饶是如此, 到了第九天的时候,他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最后检查了一遍考卷之后, 沈文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这狭窄密闭的单间里呆了整整九天, 总算是结束了。
沈文晖对自己的文章功底还是有点儿信心的, 他不担心中与不中的事情,而是更关心中的名次多些, 只希望能够不负老师、家人的期望, 当然,还有她。
考试时间到了,最前头的衙差敲响了锣,便有人来到各个单间去收走举子们的考卷, 并且密封装好, 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其中有人动手脚的可能性,这才将举子们所在的单间的门打开。
按着座号确认了收上来的考卷数量之后,方黎青看着举子们各自向着门口的方向涌动着, 对着守门的两个衙差遥遥地微微点头。
贡院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 迎着许久未见的阳光,沈文晖竟有种刺眼到想要落泪的冲动,当然, 此刻的情境也并不容许他站在原地发呆或是心生什么感触。
人群自发地推着沈文晖向前走着,今日是举子们考完出来的日子,即便不确定他们具体出来的时间,可也已经早早地有许多人在等候着了。
沈家自然也是一样,这次便只有沈明泽和方源这两个年富力强的大男人过来了,隔着老远,沈明泽一眼便看见了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自家儿子。
无关乎其他,乃是因为相较于周围恨不得一头栽倒下去或是走路都要靠着旁边的好友搀扶着的人来说,沈文晖的精神状态便显得格外扎眼了。
即便精神也没有进考场之前那般好,但至少看上去状态还不错,这让沈明泽下意识地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落了地。
“耀哥儿耀哥儿”沈明泽尽力向着自家儿子所在的方向呼喊,只是因着周围嘈杂,很快便淹没在了众多的声音里。
“明泽兄,还是我去喊耀哥儿吧”说这话的正是方源,他家妻子的病情虽然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却还是需要银子来稳定病情,因而他和儿子两个人还是呆在沈家当雇工。
当然,因着相处的时间也久了,沈家人又都没有那般严格的等级界限,说是雇工,实际上他是和沈明泽兄弟相称的,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沈文晖的长辈,按着沈家长辈们对他的称呼来唤他。
方源是干过体力活儿的,可比沈明泽这么个缺乏锻炼的读书人体质强多了,此刻他说要挤进人群中去将沈文晖带出来,沈明泽自然是放心的“那便多谢方源兄了。”
方源挤过人群向着沈文晖走过去的时候,沈文晖终于也发现了自家爹所在的位置,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爹”沈文晖喊了一声,沈明泽应了“嗯,走吧,我们回家说。”
然而,正当沈文晖准备上马车之际,人群中却是有一位中年妇人,打扮得雍容华贵,只是难掩脸上憔悴的神色,冲上去便打了一名刚出来的年轻举子响亮的一耳光。
“啪”这一声,不仅打得那名男子一个踉跄,也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无论是疲惫不堪的还是体力耗尽的,似乎一下子都来了精神。
妇人似乎感受到众人的注意在她身上似的,情绪显得更加激动了几分“好你个卢明浩我辛辛苦苦将你养至这么大,你便是这般回报母亲的吗你有什么冲我来便是,全哥儿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能这般陷害于他呢”
短短几句话,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可不一般呢,众人再看那名年轻男子时,即便他面容清秀,此刻似乎也显得可憎了起来,一个戕害手足的人,还真是丢尽了天下读书人的脸面
然而,事态却并不像众人所想的那般发展,只见男子面上浮起一抹苦笑,因着生得好,让在场一些儿子孙子都差不多同他一般大的妇人忍不住心想,其中是不是还另有内情呢
“母亲,孩儿将您当做亲生母亲一般尊敬,受您教养近十年,您竟如此不相信孩儿的品行吗全哥儿或许是一时想岔,这才走了歪路,儿子知您心情不渝,可您为何要将此事扣在孩儿头上呢”
一番话可谓是声情并茂,脸上神情由被母亲污蔑的不敢置信,转到一心关爱弟弟的担忧,最后再到对母亲这样行为的不解,沈文晖尚且看得嘴角扯出来一抹笑容,没想到,还有见识到古代版影帝的时候,当真是大开眼界
更逞论其他人了,已是相信了这个眼神澄净的孩子口中的一番说辞,看向妇人的眼神也不知不觉由同情转为了谴责这便是活生生的为了亲子不惜一切也要将养子拖下水的例子吗为人父母,怎能如此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