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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开国初年, 有律例规定每年审查一次鱼鳞图册, 清丈土地, 核查田地的类型并人口户籍、赋税徭役等情况。

本应朝廷着专人监督, 各级县令主办, 一亩地一亩地都须实际丈量,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民报官录的形式,而年限也变成了十年一次。

而所有赋税都是按照鱼鳞图册征收的, 地少, 自然赋税就少。

李诫讲了一通, 赵瑀并不懂这些, 细细思量一番说“重新编鱼鳞册不是小事,朝廷没有明令, 晋王爷给你的只是密令, 你上头还有州官、巡抚风险是不是大了些而且这是损伤国库的大事, 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无人谏言皇上”

李诫翘着脚躺在炕沿儿上,头枕着双手, 一时没有言语, 只盯着上面的承尘出神, 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说“所以这才可怕啊。”

赵瑀不明白他说的“可怕”是指人, 还是指事。

她隐隐觉得, 晋王爷肯定清楚瞒报土地的弊端,不然不会叫李诫查,但为什么不给一道明令以他的身份地位, 就是请一道彻查的圣旨都不难,但他却选择了密令。

晋王爷也害怕引起局势动荡

他把濠州当做试探的地方,李诫就是他投石问路的棋子。

恐怕他早就有此打算,所以当李诫求娶自己的时候,他给李诫的脸面大得惊人。

赵瑀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絮,扯不清揪不掉,堵得她嗓子生疼,连带胸口也一阵闷痛。

她悠闲度过的每一天,她所有的平静安宁,都是因为有他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

她便悄悄往床内侧让了让,呢喃道“别总靠边儿躺,夜里一翻身当心掉下去了。”

李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先是一愣,半晌才灵醒过来,紧接着,耳朵根儿红了。

这些时日为避老母亲的耳目,他俩的确是睡一间屋子的,但他很少上床睡,经常是在塌上凑合。

他个子高,总是蜷着身子睡,只有特别劳累的时候,他才在床上躺平眯一会儿。

今晚借着谈事的机会,他故作自然地摸上了她的床,他本以为说完话他就要麻利儿地滚回塌上睡。

谁成想她竟主动留下了他,这说明什么这丫头绝对有那个心思

李诫浑身的热血沸腾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本画册子上的东西成亲前夜他在赵瑀房间内看到并顺手拿走的那本画册子。

沸腾的结果就是,他明显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扯过锦被盖在自己腰上。

赵瑀笑了,“穿着棉袍睡觉,能舒服吗,快脱了吧。”

说着,她坐起身,脱下袄裙,只穿着一身粉色中衣。

宽大的衣衫下,曼妙身形隐约可见。

许是炭盆烧得太旺,李诫一股股热浪熏得脸发烫,身上发燥,嘴也有些干。

他一咕噜翻身坐起,光着脚下了地。

脚底传来的丝丝凉意让他稍稍冷静了下,他背对着赵瑀,深深吸口气,举止优雅地脱掉袍子,然后他转过身,愣住了。

赵瑀已严严实实盖好被子,大红的锦被外只露出一张小脸。

今儿一整天她都忙着招呼道喜的来客,且和不知底信不知来意的人打交道,她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又和李诫说了半宿的话,她着实是累了,刚躺下没一会儿便酣然入睡。

看着她绯红的睡颜,李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暗笑自己真是想多了

不过也对,她刚于情感上懵懵懂懂似有开窍的迹象,不可能一下子进展到肌肤之亲的境界。

还是太心急了,李诫苦笑一声,吹灭蜡烛。

他静静躺在赵瑀身边,这般近,可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宛如兰花一般清幽的味道,引得他不住想离她更近些,细嗅她身上的幽香。

他小心翼翼侧躺着,支起身子看她。

中天一钩弯月,月色虽不甚明,透过窗子投进来的月光便愈加朦胧。

桌椅、花盆、书案,一切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几乎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

赵瑀睡在内侧,光线更暗,自然也是影影绰绰的。

李诫伸出手,停在她脸庞上方,修长的手指在黑暗中细细描绘她的眉眼。

如此的幽暗中,他好像能看清似的,准确无误地虚空划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

日日看着她,早已将她的一笑一颦深深刻入心头,哪怕是闭着眼,他也能分毫不差描绘出她的模样。

几个月前,他还只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与她隔窗对望,彼此间虽没有戒心,却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慎给对方造成困扰。

可如今,他也能与她谈一谈差事,发发牢骚,有些不能对王爷说的话,反而能和她说。

他不再是一个人扛着重担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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