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儿说完这句,想到自己今天所做竟给赵世禛知道,只怕是弄巧成拙了。
他有些担心地问“父皇真的要孟姑娘进宫吗”
“你还不死心”赵世禛看着他泪光闪闪的眼睛,哼道“本来朕就没打算要别人,只是想不到你竟如此大胆多事。”
端儿似懂非懂“父皇的意思是是不要她吗”
赵世禛不置可否,只道“朕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说了这一句,又呵斥道“以后不许你再自作主张的干这些混账事,要还连累你母后替你操心,朕连你也不饶听见了”
端儿的双眼圆睁,还是不太懂他的意思,可他从来畏惧赵世禛,便也不敢多问,只小声道“听见了。”
至于其中涉及的宣平侯等,赵世禛想了想,却不必这会儿跟他说。
赵世禛又扫了一眼地上的西窗,轻轻地在他肩头踹了一脚“起来吧”
五月初,境州那边还没有着落,滇地突然又出了事。
镇抚司的密报在滇南地方的急报之前就先送到了京城,原来是边境有南蛮部族,听闻启帝驾崩,新帝才登基、跟内阁不和,根基不稳等等,所以趁机作乱,还暗中勾结了滇黔地方势力。
之前阑珊那趟湄山之行,滇南地方官场已经经过了一番整肃,所换的地方官员都是可靠干练之辈。
所以赵世禛得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怎么惊慌,因为他知道,地方会紧急作出反应,不至于张皇失措,任南蛮荼毒。
倒是有些朝臣们听了,不免张皇无措,毕竟先帝在时,就很忌惮滇南各部势力。
偏偏如今杨时毅下落不明的消息早就传开,南边又出事,岂不是腹背受敌吗
且以前出了大事,内阁里有杨时毅做主,如今杨时毅不在,就像是缺了主心骨,兵部游尚书跟不少的朝臣按捺不住,联名上书请求赵世禛立刻派特使紧急前往。
但不管底下吵得如何沸沸扬扬,新帝却依旧气定神闲,不动声色,也不叫派兵,也不派特使。
阑珊听说后也有些担心,毕竟滇南地方势力盘根错节,非同小可,所以当初才是她亲自往湄山一行的。
私下里,她悄悄问起赵世禛为何按兵不动,赵世禛才跟她说道“早在之前你湄山之行、而后北狄事发的时候,朕便考虑过滇地动兵的可能,之前早就在地方做了布置,如今滇地的守军兵力足够,只看地方如何调度应对就是了,朕料想,顶多月余就该有消息了。”
阑珊这才安心,又想到他原来早就做了长远打算,倒是越发心服。
可是事情发展却出乎赵世禛的意料,不过才只半个月功夫,滇南又送了密奏回来。
但是这急奏却不是坏消息,而是捷报
原本对赵世禛而言,捷报不算什么稀奇的,可这么快就结束了战役,却实在出人意料。
忙打开看时,才算明白。
原来,湄山新寨之中听说南蛮作乱后,自发紧急调派了一千的精壮男子,配合官兵出征狙击。
这些寨民们悍勇而不怕死,又惯常山地夜行,用的武器又多是见血封喉的,可谓一人当百,令敌军闻风丧胆。
有了他们的相助,地方朝廷势力竟如虎添翼,经过才十多天的交锋,便成功地剿灭了内乱,那试图入侵的南蛮部族也溃不成军地倒退逃走。
但新寨因此也损失了至少五六百的青壮年。
赵世禛看着这份密报,又是惊喜,又有些莫名感喟。
湄山众人之所以如此奋不顾身,自然是因为之前阑珊对他们有“再育之德”,因此他们才以死相报朝廷。
之前自打阑珊湄山一行离开之后,半年时间不到,乔迁的新寨就喜讯频传。
次年,陆陆续续地就有了几十名新生儿降生,一时之间,寨民们欢天喜地,所以在听说南蛮作乱后,村寨才义无反顾地自发出击,就是为了报答当初阑珊救了他们全族之德罢了。
这日赵世禛回宫之后,把详细告诉了阑珊。
阑珊听说战事平息,自然高兴,听湄山众人拔刀相助,如此义气,令人敬服而高兴,可又听赵世禛说死了不少人,才敛了笑容,惊愕之余,潸然泪下。
赵世禛抱着她安抚了半晌,便道“不要难过了,还有一件好事。”
阑珊想到之前在湄山村寨的种种,泪无法停下,勉强问道“什么”
赵世禛道“你先前不也还担心杨时毅吗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啊”阑珊着实意外起来“杨大人已经找到了怎么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可安然无恙吗”
赵世禛似笑非笑道“杨时毅是千年的老狐狸了,怎么会有碍呢所以朕笑你之前也是白担心了。”
阑珊听他这个比喻奇突,似有损杨大人素来的官体风仪,不由苦笑道“你、你怎么这么说杨大人。”
赵世禛啧道“有错吗他那一招假死以暗度陈仓,连朕都几乎给他瞒过去了呢,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早就慌了。”
先前得到锦衣卫报信,赵世禛起初一惊之后细细寻思,觉着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于是只下密旨让康跃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果然不出几天就有柳暗花明之态。
原来杨时毅早料到有人会对他不利,所以假死以脱身。
这样一来,康跃在明,他在暗,地方上那些难缠的地头蛇还以为已经干掉了杨时毅,不免放松警惕,却给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表面上康跃去了冠城,境州自然无钦差,殊不知杨时毅杀了个回马枪,他暗中折回了境州,之前安排的暗卫跟内应们得到消息,各行其是,先控制了守备兵营。
那一夜,境州城中一夜马蹄声响。
次日早上,包括知府王湳在内,衙门上下官员以及跟官员勾结的恶霸们尽数一网打尽,有些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几乎与此同时康跃在冠城也闹了个底朝天,他们在来之前都已经查明了,剩下的只是趁其不备动手拿下。
杨时毅坐镇境州,安排调换境州全境可用的官吏人手等,这会儿便看出了内阁首辅的通天之能,通常要用半月才能完成的人员调度,他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安排的妥妥当当,有效地把对地方的影响降到最低。
康跃在旁也看的甚是佩服,毕竟康跃身为北镇抚司的人,若说追缉囚犯等自然是好手,可处理后事却跟他们不相干,尤其是这些繁琐详细的官职升迁调任等,此刻也才明白赵世禛为何要让杨时毅过来。
可是康跃见杨时毅有条不紊地调度地方官员,心里却又不禁有些猜忌如此一来岂不是这两地的人都成了杨时毅的首辅大人在朝廷中的势力越发的就
两人离开境州回京覆命的路上,康跃不禁问起来“杨大人处置境州冠城等地方官员,任用谁,罢黜谁,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果然不愧是本朝首辅大人,下官甚是佩服。”
杨时毅瞥他一眼,淡淡道“康指挥使过誉了。罢黜谁或者砍谁的脑袋,不仅我清楚,指挥使自然也心知肚明,那般般件件的罪责,镇抚司的薄子上不是记得很清楚么。”
康跃笑了笑“这也是下官们该尽的职责。”
“听人说了,镇抚司的簿子上有百官的品行,官绩,甚至内宅家人之时,”杨时毅道“那不知关于杨某人,都记了些什么”
康跃心头一动,呵呵笑道“这不过是传言而已。何况调查罪行擒拿蠹虫虽是我等该尽的,可毕竟知人善用,可以举荐贤良之臣为朝廷效命,才是真本事。”
杨时毅并没追问,只道“这次境州之行,我所任用的官员里,至少三成是弘文馆出来的,指挥使应当知道吧。”
康跃转头“杨大人的意思是”
杨时毅道“皇上在任太子的时候亲领弘文馆,这些人虽是经过我的手,实际上他们是谁的人,你自然清楚。”
康跃眉峰一蹙“难道、难道调派这些人是皇上的意思”
杨时毅道“他们都是皇上看重的人,把他们安放在这危难之地,也是一种历练,若是能够做的出类拔萃,将来他们都是皇上得力的嫡系。”
康跃咽了口唾沫“皇上是亲自跟杨大人说过呢,还是”
杨时毅不动声色道“做臣子的,又何必等皇上表明心意,自然要急人君之所急。”
康跃听到这里,心服口服,不由仰头一笑“杨大人果然不愧是杨大人,也不负皇上对您一片心意啊。”
杨时毅听到这里,眉峰微动“皇上的心意”
康跃张了张口,自知失言,便笑道“呃,下官的意思是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君之视臣如手足”
杨时毅扬眉,淡淡地说道“是啊,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之视君如腹心。只可惜,我跟皇上应该到不了这般亲密地步。”
康跃眉心皱蹙“杨大人何出此言。”
杨时毅垂眸道“一言难尽。”
康跃瞥着他,半晌终于正色道“杨大人,有些话下官不便多嘴,只是您一定得清楚,皇上丝毫不负杨大人您。”
杨时毅转头,以杨时毅的为人,自然听得出康跃话里有话。
可到底是什么,又不便乱猜。
队伍过鹊县的时候正是天黑,康跃早命人先到安排了下榻之处。
倒是没有惊动地方,只找了个僻静的小客栈,杨时毅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这一趟出京,劳心劳力,如今事情已了,未免有些劳乏,便染了小疾。
到客栈里安歇了,康跃吩咐去找两个地方大夫过来给杨时毅诊看。
杨时毅本不想麻烦,只是也不愿意开口,就任由他去了。
他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道“父、父亲。”
杨时毅皱眉,睁开双眼,却见灯光幽暗,有张脸孔近在眼前。
那人容貌消瘦,双眼带着泪光,却竟是他的儿子杨盤
杨时毅一惊之下,困乏睡意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赵一直都没有变过啊,他眼中心里从来都是小舒一只而已
小舒对他也有相当的信任,早不是当初容易误会他的那只了
刚刚把上章留言的全部发了红包哈,希望大家都能开心,健康,平安,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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