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铮铮,声震四方,众人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儿来,薛亭晚已经扬鞭策马,朝怀敏的车架方向奔去。
“我那苦命的儿子哟当初小王爷万般恳求,为母才答应娶那勇毅王府之女,为你们交换相看了八字,原想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成一场美满姻缘,不料你那未婚的妻子克死你了不说,竟还和那塔尔特人私相授受,暗定私情你如今魂归西天,那女子却心若硬铁,要嫁娶去外享清福哟”
“我苦命的少爷哟”
“少爷少爷你睁开眼看看,这送亲的车马已经行到了京郊,少爷你的头七还没过,这对男女马上就要结为夫妇了哟”
喜轿中,怀敏听着这一声声拐弯抹角指桑骂槐的哭嚎,气的脸色煞白,身形一动,就要掀帘子出轿,一旁的婆子跪地哭求道,“求小姐再忍一忍远嫁之女未出京师不得下轿,祖制礼法不能违啊”
怀敏一口怒气哽在喉头,正欲发作,忽闻一声响彻晴空的清脆鞭响。
那婆子掀帘子一看,抹泪狂喜道,“小姐,永嘉县主来了县主来了”
崔夫人在喜轿前哭嚎半晌,见龙禁尉不敢驱赶,更加肆无忌惮,口中哭嚎的话语也变得越来越不堪入耳,极尽讽刺诋毁之言。
薛亭晚纵马而来,见崔夫人带着一群魑魅魍魉在喜轿前叫嚣,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龙禁尉想上前阻拦,却被她一鞭子抽下了马背。
“统统给我退下本县主也是你们能动得的”
崔夫人正哭的入戏,却看到一条鞭子打在自己身侧,登时吓得瘫坐在地,抬头朝来人看去。
那女子高坐马上,手里紧紧握着一条漆黑铁鞭,她一身朱红色县主朝服,裙摆上綉着孔雀百鸟,翎羽华光,发冠上垂下来的东珠八宝璎珞和鎏金流苏粲然生辉,一张眉目如画的玉面上满是冷笑和嘲讽,
“崔夫人,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什么叫私相授受,什么叫暗定私情你空口白牙,恶意中伤诋毁怀敏的名声,本县主今儿个便要与你理论理论”
崔夫人没想到薛亭晚也在随行送嫁的队伍里,更没想到她和怀敏这般亲近,竟然会跳出来为她出头
崔夫人心下暗忖,惊惶不定,身边儿为虎作伥的家仆见薛亭晚气势汹汹而来,也吓得噤声不言。
薛亭晚冷冷一笑,朗声道,“今日红粉远嫁,怀敏以女子之力护江山安危,德比君子所为比那些空在其位,却心怀不轨,包藏祸心的虚伪之徒不知道清高多少崔夫人,敢问是崔大人给你的泼天脸面吗竟也敢对着这喜轿御撵谗口嗷嗷,大放厥词”
崔夫人气的一阵青一阵白,咽不下这口气,“若不是怀敏克了我儿,我儿怎会双目尽瞎,早早丧命我儿头七未过,她却要和那外邦二的王子喜结连理、狼狈为奸”
薛亭晚只觉得好笑,“崔夫人这话说的,可真是吊死鬼抹粉插花死不要脸崔公子是被猫头鹰啄了眼睛,与怀敏何干再者,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崔氏做了亏心事,报应到了你儿子身上自己儿子遭了秧,也好意思把错儿归咎到怀敏身上实在是厚颜无耻,狼心狗行”
崔夫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气的脸面涨红,伸手指着薛亭晚,“你你你”
“哦,对了,”
薛亭晚甩了甩铁鞭,盈盈一笑,“方才听崔夫人说,怀敏嫁往塔尔特是为了享清福好哇,我看崔夫人虽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不如向皇上请了旨意,叫崔大人写一纸休书,崔夫人自己嫁去塔尔特享福如何说不定还能挣个布汗次妃的名分当一当呢”
崔夫人听了这话,几乎是急怒攻心,险些背过气去,“你你身为人妇却这般这般凶悍跋扈,不守妇道”
薛亭晚小脸儿一沉,张口便是痛斥,“妇道是什么东西你这黑心黑肝、巧言令色的妇人也配提妇道二字不错,本县主是身为人妇,可我夫君都没发话,哪里轮得到你来瞎操心崔夫人可真真是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怀敏今日远嫁,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也为两国之邦交你们崔家在提督统领一职上立下过什么功勋打下过哪座城池你们崔氏满门之功,抵不上怀敏今日一嫁崔夫人,若叫本县主说,那菜市口的丧家之犬都比你叫的动听许多”
这番话骂的痛快淋漓,直骂的崔夫人浑身哆嗦,说不出一字一句来。
这十里长亭,杨柳堤岸,自古是远游送别之所。送嫁的人马浩浩荡荡,再加上这一场热闹喧哗,不一会便将长亭里送行的百姓们吸引了过来。
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对着崔氏一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崔氏被骂的没皮没脸,臊得无处可躲。
护送的龙禁尉听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痛骂,皆是吓傻了平日里,朝中显贵高门之间有恩有怨的多了去了,说话间夹枪带棒、绵里藏针的更是数不胜数,可哪有像这位永嘉县主一样,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拿鞭子抽人的
她一边抽,一边骂,偏偏说的话斩钉截铁,义正言辞,愣是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儿来
若不是今日这场怒骂,险些叫他们忘了,这位天潢贵胄的永嘉县主是多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哪怕如今已经嫁为人妇,红颜一怒的风姿竟也不输当年
薛亭晚解了心头盛怒,美目一瞪,扬起鞭子劈空甩了下去,怒喝到,“多看你们一眼都嫌脏了本县主的眼还不快滚”
那铁鞭一下下摔下来,崔夫人吓得两股战战,抖如筛糠,家仆更是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一旁的龙禁尉副统领见状,吓得几欲栽下马去,偏偏这尊贵的美人又是个极为不好惹的,副统领难为地急的团团转,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他怕在这儿闹出了人命,无法向献庆帝交差,又怕薛亭晚伤到了玉体,无法向那位冷心冷面的裴国公交差
殊不知,今日是怀敏大喜的日子,薛亭晚心中有谱,每一鞭子都打在崔夫人身边两寸远的地方,不会打出致命伤,却足以震慑。
周遭无一人敢上前劝架,崔氏见自己颜面尽失,贻笑大方,忙带着一众家仆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薛亭晚火气来的快,消得也快,她将手中的鞭子一扔,艳若桃李一张小脸儿才褪去怒容,“崔氏不过是一届内宅妇人,怎会有如此胆量,敢在喜轿前狂吠不止、刻意刁难想必那藏在身后指使的崔大人也需担上一半的罪过一会儿回宫之后,本县主自会在皇舅舅面前好好的参他们崔氏一本”
说罢,她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副统领,“说来,本县主和你那顶头上司苏易简颇有一番交情,今儿两国大喜的日子,本县主也不想动怒,偏偏那崔氏不长眼,惹得本县主和她争辩唉,实在是有失淑女风范。”
她娇娇柔柔叹口气,面上自责惋惜,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拿鞭子甩人的嚣张模样
“今儿个给副统领添了麻烦,来日,本县主定在苏统领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算作补偿。此去送嫁,一路崎岖艰险,副统领需尽心尽力才是。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副统领,你项上人头不保,不用本县主多说罢”
听着这番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儿的话,副统领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忙拱手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此乃小人分内之责县主,眼看着车架已经行到长亭柳堤,再往前走便出了京城地界,为了县主的安危着想,小人斗胆,请县主銮驾折返。”
薛亭晚本就打算把怀敏送到此地,点了点头,冲着喜轿启唇道,“怀敏,滋事的歹人已驱赶殆尽,本县主便送你到此地,提前恭贺新婚之喜,预祝百年好合,此地一别,前路遥遥,往后天高水阔,你定要多多保重”
喜轿之中,怀敏听闻薛亭晚为她出气、怒骂崔夫人的一番仗义之言,已经是清泪满面,泣涕涟涟,她哽咽着,颤声答道,“怀敏拜谢永嘉县主”
薛亭晚调转马头,行至路旁,看着络绎不绝的送嫁队伍从身旁经过,队伍慢慢地远了,远了,终成了渺小的一线,缓缓朝着远方一轮夕照行去。
喜轿中,怀敏抽泣了许久,方微笑着用指尖拂去两颊的泪花,微微叹了口气,
她幼年丧母,父亲和兄长常年驰骋沙场,未曾体会到半点父女兄妹温情。父兄狼子野心,把她当做一枚筹码牟图利益,她心有不甘,本欲以死明志,不料却于草原得遇良人。
今日她远嫁塔尔特,从此脱离苦海,远离母国,一切都将从头再来。
她心中有不安,有徘徊,塔尔特等待着她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未知,可不知为何,每每想起律琰的面容,她总是莫名心安。
不知行了许久,轿子外的景观从城郭绿树变成了荒漠孤烟,有婆子笑着禀报,“小姐,前方探路先锋来报,二王子的人马已经在玉门关外等候着了”
律琰如约在玉门关外迎接喜轿,却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日,想来应是心急难耐的。
怀敏双目闪着泪光,唇角不自觉含了一丝笑,心头阴霾尽扫,融融如春。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