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扣上铜镜,一晃眼,十载光阴匆匆而过,他已经两鬓斑白。
圆圆,我好想你。
日影悄悄爬上露台,乾清宫前风声呼啸。
罗云瑾缓步走下长廊,四十多岁的男人,背影依旧高大挺拔,戎马多年,比以前更多了几分不动如山的坚毅气势,早年杀气四溢,如今已是风华内敛,举手投足间让不熟悉他的人有种温和的感觉。
戍守的禁卫不敢和他对视,目送他走远,轻轻舒口气。
罗云瑾回到自己的宅院,阿宝知道他今天回来,兴奋得手舞足蹈,早已经收拾好房屋。
为了赶在四月回京,他差不多半个月没怎么合眼,早已精疲力竭,单手扯开锦袍,躺倒就睡。
朱瑄说愿意等她一辈子,不会后悔。
他何尝不是。
最痛苦的时候遇到她,在她的陪伴中度过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那时候太敏感,太患得患失,太反复无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彻底伤了她的心。
他愿意等她,不管她记不记得他。
他会一直记得,此生刻骨铭心,矢志不忘。
哪怕她根本不在意。
阿宝点了一炉甜梦香,微风轻拂,香风细细,窗外枇杷树枝叶婆娑,叶片发出沙沙轻响。
罗云瑾翻了个身,摸到枕下压着的大红穗子。
流苏穗子一直系在他的佩刀上,随身佩带,整整二十多年。
他出了一会神,昏昏沉沉中,仿佛又回到那年的大内宫城,宫宴上他被叫到御前献茶,见到谢太傅,昔日的老师借吟诗告诉他,他不该苟活于世。
心底仅存的一点希望破灭,他浑浑噩噩,走到浮碧亭前,跌了进去。
那时的金兰天真傻气,整天围着他打转,想也不想,跟着跳下冰冷的水池。
他活了下来,曾经的薛季和离他远去,他成了罗云瑾,一天比一天阴沉,整夜整夜思考该拿她怎么办,怎么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
想不出好的主意。
那天他再次见到谢太傅,狼狈逃出乾清宫,回到舍房,金兰又笑意盈盈地迎了出来,嘘寒问暖,给他倒茶。
罗云瑾看着她圆领袍下雪白的颈子,忽然问“就这么喜欢我吗”
她呆了一呆,满面羞红,像熟透的樱桃,散发出微醺的甜美香气。
罗云瑾没有接她递上来的茶,直接拉住她的手腕,肌肤果然柔滑娇嫩。
哐当一声,茶盏落地,茶水飞溅。
她显然呆住了,浑身僵直,一动不动。
傻傻的,傻得让他心烦意乱,一次次因为她而浮躁不安。
罗云瑾凤眸慢慢染上火烧一样的赤红,拦腰抱起她,抵在床榻上。
他平时看着斯文,力气却不小,她头上的纱帽掉了下来,鬓发松散,浑身发抖。
“你看我”
罗云瑾按着她,不许她挣扎,单手撕开自己身上的衣袍,束腰的绦环,中衣,内衫
他俯身,望着她的双眸,一件一件脱下身上的衣裳,拉着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一字一字,咬牙道,“你看,我是个阉人”
她吓坏了,全身都在颤抖,清亮的双眸里也满是慌乱。
罗云瑾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
“你看清楚,你喜欢的是什么人。”
她牙关咬得咯咯响,猛地抬起头,狠狠撞向他的脸。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他被撞得鼻尖发酸,歪了一下,她趁机爬起来,他长臂一展,轻轻松松压制住她。
她无处可躲,瑟瑟发抖。
罗云瑾拉开她紧攥的拳头,伸手拨开她散落在颊边的长发,低头亲她。
碰到她散发着茉莉清香的发丝时,他猛地清醒过来。
她察觉到他的恍惚,抓紧衣襟,颤抖着爬下床,头也不回地逃出舍房。
罗云瑾僵立了很久,闭了闭眼睛,仰面倒在床上。
他解决了麻烦。
半个时辰后,吱嘎一声细响,一只脚踏进舍房,迟疑了一会儿后,另一只脚也踏了进来。
她回来了。
罗云瑾一动不动,等着她开口骂自己无耻下流。
她一步一步挪到床前,脚尖踮起,小心翼翼,似乎在防备他又突然发疯,好随时转身逃跑。
罗云瑾听着那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心里自嘲一笑,她是不是来赶他走的
脚步声停了下来,她站在床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看见了”她仿佛有些难为情,轻声细语。
罗云瑾一怔,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她立在床边,头发已经梳得整整齐齐,小声问“云瑾哥,你疼不疼”
窗外枇杷树随风轻晃,沙沙声恍如细雨。
罗云瑾攥紧大红穗子。
昔日的少年一语不发,不愿理会她。
其实当时他心里情不自禁地给出了应答圆圆,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