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三百年前
让我们来说说这个故事的开始吧。
这个故事,发生在那个庞大无比的太空移民计划的试验基地的外围。
为了支持普罗维登斯计划而建造出来的卫星小镇里,气息一片平和而悠闲。
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得仿佛像是有天使在白云上大把大把地向下洒落金线。
而在卫星小镇在街心花园里,一个漂亮的男青年正坐在条椅上静静地喂着鸽子。
他非常英俊,有着过于洁白无暇的皮肤与深邃的绿眼睛,鸽子萦绕在他的身边,花,绿树,阳光似乎也是单独为了他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那个男青年身上有种特别的纯净气息,这让他更像是某种非人的存在。
比如说,天使。
一个年轻的女人无法避免地注意到了那个男青年。
她是一名昨天才入职的社区护士,来到这座小镇也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在来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对自己即将看到一切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人。
她不由自主地在街边停下了脚步,有些痴迷地看着那个男人。
又过了一小会儿,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她怀里抱着的书落在了那宛若天使一般的男青年的脚边。
“抱歉,我之前好像没看到过你”
然后在那个男人将书递给她的时候,女人不由自主地问起了男青年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珍妮,唔,你”
男青年有些诧异地看着珍妮。
他愣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
而珍妮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非常愚蠢地做出了类似于搭讪的行为。
珍妮的脸一下子红得快要发烧。
“额,抱歉,我我只是觉得”
珍妮一直都非常的胆怯,在今天以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但即便是这样,珍妮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搭讪”了下去。
那种感觉很奇妙,珍妮想。
面前的男青年身上一种特殊的气息,似乎在他面前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的,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斯克里普斯,”年轻的青年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回答道,他似乎总是在思索着什么,“我只能偶尔出来散一下心,所以你之前可能并没有见过我。”
但只要他一开口,就显得异常体贴。
珍妮忍不住又有些恍惚。
“事实上,我是新来的你好,斯克里普斯,今天天气确实很不错,很适合散心”她语无伦次地说道,一小段话后,她自暴自弃地换了个话题,“唔,那个,我队这附近有些不熟,你知道我本来是想去图书馆,但现在我怀疑我可能迷路了。”
这当然是假话,珍妮很清楚图书馆究竟在
哪里。
斯克里普斯显然已经看出了珍妮那拙劣的谎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脸上又一次地浮现出了那种类似于沉思的表情。
但几秒钟后,他依旧站了起来。
“我想我可以”
他体贴地说道。但话还没有说完,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珍妮敏锐地听见了青年的身体里传来了一声奇怪的金属声。
然后,斯克里普斯的动作顿住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半天,许久没有动弹,而他的表情逐渐从沉静变得有些为难。
“斯克里普斯”
珍妮有些迷茫地看着对方。
短暂的停滞之后,斯克里普斯慢慢地转过头,然后看向了珍妮。
“我很抱歉,我想我暂时没有办法带你去图书馆了,”斯克里普斯晃了晃自己的左前臂,他的动作显得格外的僵硬,而在他动作的时候,珍妮又一次听见了那种奇怪的细微的蜂鸣声。
而那声音让珍妮愈发的感觉熟悉。
究竟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呢
在纷乱的思绪中,珍妮还是慌慌张张地按照斯克里普斯的吩咐,在那个后者的手腕上的手表上轻轻按了一下。
好吧,就那带着无数复杂按钮的“手表”也让珍妮感到眼熟,她发誓自己一定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随后,她便听见斯克里普斯对着自己的手表说道“抱歉,博士,我的程序出现了一些混乱,我需要一个紧急的调试小队”
程序
调试
奇怪的金属声和对方古怪的举动。
短短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拼接在了一起。
珍妮的脸色一下变了,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用无比慌张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等等,应该不会是
斯克里普斯似乎注意到了珍妮的目光,他嘴角的微笑里露出了一丝苦涩的意味。
“我是赛博人。”
斯克里普斯十分坦然地表示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什么”
听到那个单词后,珍妮瞬间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
当然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脸色瞬间变幻莫定,她慌慌张张地向斯克里普斯解释了起来“抱歉,我对赛博人并没有偏见,我只是我只是完全没有想到像是你这样的人”
2
“她没有想到像是你这样的漂亮的小伙子竟然也会是赛博人,对吧”
实验室里,有人带着一丝调侃对斯克里普斯说道。
斯克里普斯苦笑了一声。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赛博人,毕竟在有些宗教看来,我们的存在是亵渎上帝的。”
他用格外温柔的声音说道。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
“得了吧不要再为那些人开脱了。谁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他们的心目中,赛博人全都是一群可悲的畸形儿。是的,他们长得奇形怪状,就像是畸形秀里会出现的怪物一样。所以那蠢妞看着你这样长得英俊身体健全的男人时,才会下意识地把你归类为人类而非赛博人。而当他们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之后,又会像是躲避怪物一样,对你唯恐避之不及这真是太愚蠢而且傲慢了。”
年长的研究员每次说起其他人对赛博人的歧视时都显得非常愤怒。
斯克里普斯凝视着面前的研究员,并没有说什么,但眼底的悲伤却渐渐淡去了许多。
感谢哈尔的存在,他的脑海里还清晰的储存着研究员年轻时的模样。
斯特里普斯在出生的时候就是由这名研究员进行照顾的,在那个时候研究员还是一个头发浓密的中年男人,但现在已经两鬓斑白。
对于斯克里普斯来说,名为亨利的研究员就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他可以理解研究员的愤怒,然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斯克里普斯轻声说道。
亨利因为赛博人的问题已经跟基地的其他人起过很多冲突了,斯克里普斯并不希望他再因为这一次的事情惹来更多的麻烦。
在斯克里普斯这一批赛博人刚刚出生的时候,社会对于半人半机械的赛博人还是相当宽容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赛博人逐渐进入人类生活,针对于赛博人的各种威胁论渐渐变得频繁起来。
这非常的愚蠢,任何一个有智商的人类都应该知道,拥有内置ai作为约束,并且时刻处于监控之下的赛博人其实远比不可控的自然人类要安全得多。
几乎是在亨利喋喋不休抱怨的同时,哈尔也在在斯克里普斯的脑内嘀咕起来。
是的,但是,这就是人类啊斯克里普斯轻笑了一声。
“好了,做好准备,让你不舒服的时候来了。我知道你讨厌数据接入,但我还是得让你进行物理接入,我得看看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研究员并没有意识到那一霎那斯特里普斯与哈尔之间进行的沟通。
他只是皱着眉头,拖了用于连接哈尔的电缆然后走向斯克里普斯。
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斯克里普斯会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今天下午在街心花园行动受限后,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恢复了正常,但即便是那样,作为普罗维登斯号计划的重要实验体
,随后赶来的行动小队还是飞快地将他带到了实验室。
斯特里普是发自内心地不希望那名贸然来搭讪的年轻女孩被那些人吓到,当然想想分开前那个女孩脸上浮现出来的惊恐面容,斯克里普斯觉得这恐怕只能是自己美好的祝愿了。
在这么想的一瞬间,冰凉的电缆已经直接刺入了他脖子后面的环形接口,酸麻与些微的疼痛在一瞬间袭来,斯克利普斯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几秒钟之后,他才恢复
了正常的神智。而在这个时候,研究员已经连接上了哈尔
“哈尔,请回应。”
亨利研究院看着电脑屏幕上浮现出来的字句,冲着斯克里普斯体内的哈尔打了一声招呼。
“你好,亨利博士。”
哈尔通过外置的电子屏回应了博士。
它在那上面有一张模拟出来的脸和电子合成的声音。
斯克里普斯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场景本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但是斯克里普斯每次看到博士与哈尔之间的交流,总是会有种微妙的不适应感。
他已经习惯了哈尔在他脑内与他直接进行交流的感受。
经过了精密调试的哈尔在这种直接交流中总是显得诙谐生动而有趣,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人类一样。但当它不得不通过外界的电缆与外人交流的时候,斯克里普斯有的时候都很难将面前这个硬邦邦的,非人的哈尔与他脑内那活泼的灵魂联系起来。
我直接收集你的大脑信号,还要负责你的神经感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你的一部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所感知到的我与需要通过载体感受到的我,确实是不一样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未经授权你不应该随意的探测我的想法。
斯克里普斯在自己的脑内与自己的电子灵魂抱怨道。
当然类似的事情之前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斯克里普斯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他并没有生气,他也知道哈尔很清楚这一点。
“你出现的正是时候。”
亨利研究员打断了斯克里普斯与哈尔之间的交流。
他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然后皱着眉头看了看投影上显示出来的一系列数据。
“哈尔,你能解释一下今天下午出现的故障吗。”
研究员在对待哈尔的时候远比对待斯克利普斯更加严
“要知道距离上一次出现行动不协调,仅仅过去了半个月而已,你”
“正确的说,是49天3小时21秒。半个月的表述并不准确,博士。”
电子合成的声音有些机械地回答道。
“但无论是半个月还是49天,问题都很大。”
研究员的脸沉了沉,他说道,随后他将目光落在了斯克里普斯身上。
“你看上去似乎并不紧张”
他问道。
“哈尔并没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感觉
到这一点,自然也不需要紧张。”
斯克里普斯冲着亨利眨了眨眼然后带着一丝调皮回应道。
赛博人作为人类与机械的混合体,在某些特定条件之下出现细小的故障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身体的一半或者更多都只是机械而已。
斯克里普斯早就知道这一点
更不要说斯克里普斯个体本身也跟其他赛博人不一样。
他没有父
母,直接诞生于人工子宫,这直接导致了斯克里普斯从胚胎时期开始就已经有了严重的缺陷。他有一颗相当完美的大脑以及英俊的面容,但他的身体却并不听从他的使唤。
如果不是变成了赛博人,像斯克里普斯这样的问题儿,哪怕顺利活下来,也将会变成一个只有颈部以上可以自由行动的严重瘫痪患者,他的身体会彻底的萎缩,整个人将被彻底的囚禁在日益衰败萎缩的身体里。
但是7岁那年,斯特里普斯经受了一系列的改造手术并且与哈尔结合在了一起。然后,他的生命就此被改变了。
在他的皮肤之下是超出普通人类想象的极端复杂的人工神经网格。
而那些人工神经网络也属于哈尔的一部分就像是哈尔之前提到的那样,它可以直接收集哈尔的大脑信号,并且模拟神经传递刺激斯克里普斯的脊髓,同时,哈尔还充当着斯克里普斯的神经感受器
用更加简单的话来说,斯克里普斯拥有自己的大脑,但是他的身体却完全处在哈尔的掌管之下。
不得不说,他们之间配合得确实相当不错,至少在变成赛博人之后,斯克里普斯以相当完美的方式一点一点的长大成人。
他拥有一具比正常人类更加健康,更加强壮的身体和一颗运转得不错的脑子。
他的情绪稳定,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心理问题之外,人格成长也相当成功这对于赛博人来说倒确实很罕见。
而许多测试也说明,斯克里普斯天生就拥有着卓越的领导气质与能力。
他善良,坚定,冷静,聪明,优秀
人类与机械的结合在斯克里普斯身上似乎得到了成功的印证,至少从他拥有自己的记忆以来,在普罗维登斯号计划的实验体考试中他的所有测评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甚至有传言说
委员会甚至打算让他充当普罗维登斯号的船长。
当然,这只是一个荒谬的传言,但这也足够证明斯克里普斯的优秀。
“是的,对于其他赛博人来说这种机体故障,也许确实是频繁的,但是频繁的发生并不代表这种状况很正常,大部分赛博人生物体与机械体的同步度都只能能维持在6070,可是斯克里普斯你是不一样的,你知道,一直以来你与哈尔的同步都可以达到90以上而现在,你和哈尔的同步却受到了干扰导致了你的机体运转故障,这很糟糕。”
说到这里时,亨利研究员转过头望向了屏幕。
他忽然安静了下来,然后,斯克里普斯注意到他皱起了眉头。
“96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研究员嘟囔道。
他几乎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但那个96就那样明晃晃地挂在电脑屏幕上。
如果不是是斯克里普斯之前出现了机体故障这个数字甚至可以让研究员感到高兴,毕竟,这个同步度比上一次进行监测时测出来的最高值还要高而高同步率对于
赛博人来说总是好的。
这本应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却给研究员带来了无限的困惑。
“这说不通怎么可能”
亨利不由自主地喃喃说道。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赛博人如果出现机体故障,通常是因为生物体与机械之间出现了不平衡,而这直接会导致契合度的下降最后降低电子ai与生物大脑之间的同步度。
可在这一刻,斯特里普斯与哈尔之间的同步度依然处在一个惊人的高数值上。
但斯克里普斯还是出现了机体运转故障。
“你看上去有一些困扰。”斯特里普斯观察着研究员,然后开口问道。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同一时刻,哈尔的电子音随之响起。
“是有什么东西让你感到迷惑吗亨利博士。”
“”
研究员盯着屏幕上那粗略的检查结果,他的眉头皱得比之前更紧了一些。
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回过身来看向斯克里普斯。
“你的结果很奇怪。”他说。
“是是吗”
“我觉得你非常有必要进行一个深度检查。”
“什么”
“很抱歉,我希望你能够向我诠释深度检查的正确定义。”
斯特里普斯与哈尔的声音又一次重叠在了一起。
长期的生活让他们两者的思维模式都变得格外一致。
亨利在心里想道。
“大概就是比你的例行检查更加深刻一些的深度检查”
研究员揉揉自己的眉心,强调了“深度”这个单词。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表情却相当的严肃。
“事实上,这一次的深度检查将会是史无前例的。我需要将哈尔的整个系统从你的身体里抽离出来,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仅仅只是检查它在你体外生成的子备份”
斯克里普斯在听到研究员的话语之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看着研究员的样子就像是不太能理解对方说的话一样。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经受了严苛的训练,一直以来都显得格外镇定的年轻人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些许的慌乱。尽管他已经尽量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斯克里普斯十分抗拒研究员的提议。
“斯克里普斯一旦失去我的协助将会陷入严重的行动不便,我想这是违反普罗维登斯号实验
体福利法则的”
而同样的哈尔也显得格外的不情愿。
虽然研究员也知道哈尔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反应很有可能只是情绪模拟系统的一次完美拟态。
但谁知道呢,也许哈尔真的有什么情绪。
研究员的心底闪过一丝念头。
哈尔并不是那种通过传统方式设计出来的人工智能,事实上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种通过混沌算法匹配而成的特殊智能
系统总是很奇妙。
许多研究员终其一生也搞不明白它们的构建究竟是从何而来。
而有的时候,这些系统会呈现出惊人的拟人化,当然,这是必须的,它们毕竟是需要跟人类共同待在同一具躯体里的电脑系统。更不要说,普罗维登斯号计划从一开始就需要控制整艘船的电子系统能够拥有强大的自主推演能力以面对飞行中称无法预测的各种困难
当然站在研究员的角度,亨利必须承认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系统。
它们太过于琢磨不定。
混沌算法匹配鸡尾酒法设计,可能同一时刻构建而成的几亿个系统中只有一两个可以运行的系统,而人们会特别筛选出它们,它们通常也会在各项性能上表现出远超人类程序员可以设定出来的卓越性能。
但另一方面来说,这些系统的不可控性也大大的增加了,就比如说之前的那一场惨案
“亨利”
斯克里普斯试探性地话语将研究员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猛然一惊,身体重重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望向斯克利普斯。
原本因为斯克里普斯的抗拒而有些犹豫的心一下子变得确定起来。
“我想这是必须的,你还是一个太过于年轻的孩子,无论是你的大脑还是你的身体,都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这需要我们对哈尔进行一个非常详细的调试以免出问题。这是为了你好虽然很痛苦你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为你调试人工神经系统的不是吗当时你哭得可厉害了,可是看看现在,你的身体十分完美,不是吗”
研究员打量着斯克里普斯的身体。
如果不是通过特殊的仪器,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在那健康满是肌肉的皮肤下面包裹着的是硅胶肌肉以及由高分子材料制作而成的人工神经。斯克里普斯曾经为了这具身体吃了极大的苦头。
虽然纳米机器多多少少能够在他体内进行一些细微的自我生成与修复,但在青春期时,斯克利普斯每一次的成长都会让他不得不经受大量的手术,好让固定的人工神经可以匹配他不断生长的躯体。
“至于你的行动问题,我想我们可以暂时用一个低级别的通用智能维护系统来代替哈尔。哦,不要摆出那副脸,我知道那可能会让你感觉非常不便,但忍一忍吧,很快就会过去的,现在的通用维护系统已经进化得非常厉害了”
他们都是垃圾而已。
哈尔忽然之间在一旁说道。
研究员猛然回过头望向了电子屏幕。
哈尔在电脑屏幕上依旧显得平静淡定,那毕竟是一张假脸,但不知道为什么研究员的背后却突然之间窜过一阵鸡皮疙瘩。
他总觉得,在那一瞬间他哈尔显得格外的阴沉和黑暗。
是的,哈尔简直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这个念头又一次的冒了出来,然后又被研究员深深地压在了心里。
他并不希望自己犯蠢,毕竟普罗维登斯号计划初期,也有很多研究员犯了跟他一样的错误觉得混沌算法拼凑出来的人工智能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灵魂,其中有个傻子甚至跟对方谈起了恋爱。
但是所有的事件最后都表明,那只是人类在犯蠢。
而觉得情绪拟态系统模拟出来的ai真的拥有自己的灵魂哈哈,这确实很蠢。亨利研究员对自己说道。
随后他转过头,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斯特里普斯。
看着对方平静的面孔,让亨利一下子感觉好多了。
“我会给你的教官进行沟通,订一个日子好让你做一个检查,嘿,开心一点,想想看,至少你有休息日了”
“好的。”
斯克里普斯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很快就会回来。
哈尔在他的脑海里对他保证道。
虽然我完全不明白我有什么需要调试的地方,我觉得他们更应该检查你的硅胶肌肉。
奇妙的是,斯克里普斯很轻易地就从哈尔的喋喋不休里听出了不满。
亨利会帮我进行体检的我希望这一次调试不要太久,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只有在哈尔面前,一直被训练成面对任何事情都要绝对冷静的斯克里普斯才会如此坦然地展露自己的不安。
只是暂时的分开而已。我们之后还有漫长的时间会永远在一起。
哈尔在斯克里普斯的脑中回应道。
好吧,你说服我了我们确实会有漫长的时间,在一起。
斯克里普斯想道。
3
斯克里普斯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自己的舱室里。
应该是晚上吧
他有些迷茫的想道。
虽然在基地里几乎看不见天日,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但斯科普斯总是可以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正处于夜晚还是在白日。
夜晚的基地,总是格外的寂静,格外的冰冷,而每到这个时候,这座庞大的建筑物总是让人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
斯克里普斯很不喜欢基地里的夜晚。
而他的心理医生认为这是儿时的记忆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只不过自从哈尔进入他的体内之后,斯克里普斯对于夜晚的恐惧已经很少发作了。
但在这一刻,斯克里普斯在意识到夜幕降临时,呼吸还是变得有些急促。
他感觉很难受。
也许是神经反应器出了故障
他的身体是如此沉重,脖子后面的接口像是被烙铁烫伤了一样剧痛。
“哈尔”
斯克里普斯忍不住尖叫出来,企图让哈尔把疼痛感受度降低一些。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发出了惨叫,但实际上他只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
更加糟糕的是哈尔并没有回应他,在这黑暗的夜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躺在一座无比庞大而冰冷的建筑物里。
斯克里普斯颤抖了起来,他缓慢地移动自己的身体,但无论是手还是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他下意识地打算坐起来,可是下一秒,他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
斯克里普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疼痛袭来,让斯克里普斯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吧,疼痛很糟糕。
但那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并不完全是。
斯克里普斯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移动起自己的身体,现在的他比刚醒来的时候清醒多了。
“上帝这真他妈糟糕”
斯克里普斯发出了一声沙哑的诅咒。
他回想起了一切。
研究员下令对他进行的深度检查,以及哈尔被抽离出去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距离哈尔被抽离他的身体已经过去了两天,这比研究员之前设想得要长得多。
据说是因为研究所在哈尔的程序找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小bug,而他们正在企图清楚那些bug。
虽然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斯克里普斯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了严重的沮丧。
他艰难地移动着自己格外沉重的手臂,然后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