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沉出了咖啡厅,被来来往往的逛街的人嘈杂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有些冒尖的情绪重新恢复平静。
他脾气虽然绝不能说坏,但也不见得好,孤儿院长大的人,大多不是敏感脆弱,就是比别人更要强。陆星沉算不上要强,但他比要强的人更独立也更骄傲。这种脾气又没爹没娘,佩服他的人多,看不顺眼的人也多,从小到大没少打架。
破过皮,流过血,可也少年意气飞扬肆意。
但那些都是四年前了。
现在的陆星沉沉稳从容,在无数幻觉中依然理智平静。
只是今天有一点点情绪失控,大约是徐姣的戏码实在令人不悦的缘故。
“这位先生,要不要买束花”推着三轮车满载一车鲜花的中年女人问他。
陆星沉目光滑过,在白色的花上顿住。
他掏了五块钱,买了一把栀子花。
馥郁的花香氤氲在鼻尖,心里剩下的些微不高兴在花香中慢慢平复。
幼年和老乞丐住在老城区的棚屋里,周遭尽是垃圾污水沟,很臭。只有门前几米远一株栀子花树,每到盛开,送来一缕幽香。
约莫是生长的水土不好,那株花树一直都是营养不良的模样,在陆星沉的记忆中,开得最多的那一年,也只有三朵。
再后来他进了孤儿院,夏天的时候走十多里路回来看花,却总是不是太早,就是太迟,遇不上花期。
孤儿院的第四年,那株栀子花被人砍了,唯余一缕幽香在记忆里经久不散。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虽然栀子花花香浓郁,而他又嗅觉敏锐,却极少地并不反感。
后来上了大学,学校外面夏天有人铺了块布卖栀子花,两块钱一把,陆星沉总喜欢绕路从那经过,隔两天就买一把,被方令斐嘲笑是冷酷的外表下有一颗少女心。
不过大四那一年后,也很少买了。
他下午需要和其他编剧讨论几处剧情,没法现在就回酒店,干脆带着这一小把花回了剧组,让助理找了个矿泉水瓶子,养了起来。
“方哥,怎么了”小张迟疑地问老盯着陆编剧那把花的方令斐。
方令斐没回答,良久,在小张想走开干别的的时候,他突然把头转回来说“去帮我买花。”
小张“您要什么花”
“栀子。”
“行,那您要几把”
方令斐沉吟,“全部。”
“啊”小张助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把这一片所有栀子花全买下来,一片花瓣也别剩。”
买所有的花,让前男友无花可买,今天的方影帝也在兢兢业业给前男友添堵。
懵逼的小张接了任务而去,一丝不苟地执行。
当天方令斐晚上回到酒店,一打开门就被充满了整个房间,浓郁到令人头晕目眩犯恶心的花香迎面扑了个倒仰。
送他回房间的小张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问“方哥,要不给您再开间房”
方令斐瞟了一眼离他不远的陆星沉,脸上的优雅的笑容无懈可击,“没事,虽然这花味道也就一般,但熏熏屋子还是可以的。”
说完,进去关上了门。
徒留小张站在门口,觉得老板的背影充满了舍身取义的决心,像是电视剧里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
嗅着即便关上门,也没法阻挡的花香,小张打了个抖,觉得重新认识了老板,难怪人家能当影帝,他只能当助理。
能当影帝的方令斐第二天出现在剧组的时候精神萎靡,陆星沉来找他讨论要改动的剧情,靠近的时候突然地、在距离他一米半远的地方停住了,抽了抽嘴角,催眠自己尽量无视那股浓郁到让他想找个麻袋把人装了扎紧口子的味道,直接问“你对第598幕的戏份改动有什么要求吗”
方令斐看他这动作,心里一股无名火起,也不回话,慢慢架起折叠凳,放在了距离自己很近,不足半米远的位置,笑得又和气温柔,又有风度“我要求有点多,一时说不完,陆编不如坐下,我们慢慢说”
陆星沉被浓得仿佛对着鼻子喷了杀虫剂的花香包围,脸色有点泛青。
方令斐看到他的脸色,心里很愉快,跟三伏天喝了冰可乐似的,那点萎靡不振早抛到脑后了,还状似关心地催了催“陆编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快来坐一坐。”
陆星沉僵硬地在凳子上坐下来,他翻开剧本,想速战速决,但方令斐操着优雅的笑容,摆出副细节癖的样子,连主角说话里的语气助词用“呢”还是“呀”都足足纠结了五分钟,还难得做出亲近模样,不断向陆星沉的方向靠,两个人屈起的腿都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