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弈君带着宁致爬到山腰一处地势平坦开阔之地。
此地山环水抱,天高地阔,最主要的是,从这里,还能看到山下的村子。
霍弈君指着一处摇摇欲坠的土砖瓦房,自嘲道“那是我父亲的家。”
是父亲的家,不是他的家。
他小时候跟父母住在竹清镇,火灾过后,他被霍老太太带回这里住了一年;后来霍老太太从他姥爷手上得到赔偿金,用那笔钱修缮了竹清镇那套被火烧毁的房子,然后搬去了竹清镇。
宁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霍弈君回给他一个勉强的笑容,道“不说这些了,你跟我来。”
他说着,转身领着宁致穿越一片坟茔,来到一座坟墓前,一言不发地蹲在墓碑前,放下手中的祭品,摆弄好祭品,再点燃纸钱,机械的动作就像是为了完成一件任务。
宁致站在霍弈君的身后,见状四下里观察了一番。
坟丘是用水泥修整过的,四周也没有什么杂草,部分地方的土还是新的,想来应该是霍老太太来看儿子的时候清理过,旁边还有几簇即将凋零的映山红。
墓碑前残留着燃烧祭品过后的灰烬,墓碑上刻着及其繁复的字,右下角刻上了籍贯,墓碑中心部位书写了墓主名讳,左边写上了生卒年月日,立碑人是墓主在世的长辈和霍明
看到这个,宁致眉头蓦地皱成一团。
在乡下,给过世长辈立碑,立碑人除去在世亲人,还得刻上过世之人的儿女。也有部分偏远地方只留儿子,不留女儿姓名。
可这块墓碑上
宁致收回目光,投向正在点香的霍弈君,心中为他感到难受。
霍老太太的心情他固然可以理解,但孩子是无辜的。
她这么做,等同于直接否定了霍弈君是霍家之人,这么毫不掩饰的做法,霍弈君心里该有多难过
霍弈君给霍文年上完香后,没有跟以前一样急着下山,而是带着宁致爬到了山峰。
这座山不高,在连绵起伏的群山里,算是最矮的一座。可等俩人爬到顶峰,却还是累的不轻。
霍弈君毫不在意地躺在草坪上,仰面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拍着身侧的位置,道“你也来试试。”
宁致有些犹豫,他穿的白衬衫,这要是躺下去了,衣服染上了草汁,麻烦的还是南妈妈,想到这儿,他坐在霍弈君的身边,没有躺下去,只是道“我能问你一个比较的问题吗”
“你问。”
“霍明是谁”
“霍明啊”
霍弈君停顿了一下,扭头对上宁致的眼,看着宁致紧蹙的眉眼,忽地笑了。
他的笑容很轻,但无疑很好看。
两道浓眉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灿若星河的眸光泛着柔柔的涟漪,不甚白皙的肤色在夕阳的映衬下仿若染上了一层红晕,尤其是他的嘴角两边,笑起来竟然还有两道浅浅的梨窝。
宁致惊讶道“原来你会笑啊,没想到你笑起来竟然还挺可爱的。”
霍弈君脸上的笑容一僵,别开脑袋闷声道“可爱是形容女孩子的。”
“但也没规定男孩子不能用可爱来形容啊。”说着,宁致俯身凑上前,看他紧绷着脸,遗憾道“你应该多笑笑的。”
“”霍弈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道“霍明以前是我堂哥,在我父亲过世后,过继到我父亲名下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荒唐”说起这个话题,他的神色显得有几分阴郁,“其实我不是很在意这个,霍老太太不认我没什么打紧的,左右我也只认姥爷一个亲人,可霍老太太拿着我姥爷的赔偿金去供养霍明”
“那你有想过怎么处理霍老太太这件事吗”宁致问道。
“我”霍弈君面露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怎么可能没想过
每次给霍老太太送完钱,他就想等将来有了能力,一定要把霍老太太从父母的房子里赶出去,也想过怎么让霍老太太把从姥爷手上拿去的钱再全部吐出来,甚至还想过怎么报复霍老太太。
可每当他生出这些阴暗的想法时,姥爷总会说这是他们欠她的。
姥爷是个正直的人,他觉得是女儿做了对不起霍老太太的事,所以不愿意自己因此而心生怨恨。
霍弈君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姥爷的想法和感受。
宁致见他久不吭声,就猜到他肯定是有想法的,可能这些想法不太能说出口,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俩人在山顶吹了差不多半小时的风,才准备下山。
因着要避过村民,霍弈君选的都是比较难走的道儿。俩人磕磕碰碰的下了山,霍弈君问他还能不能走,宁致刚想说没问题,就看见前方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提着一个篮子鬼鬼祟祟的朝他们这边走来。
霍弈君明显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