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长卿是后来才渐渐明白了,这个大哥其实也是厌恶他的。只是他自持长子嫡孙的稳重,才维持着表面和善罢了。
就像此回,他既然已经回了府,必然已经听李氏说过这段时日的恩怨。但他却还能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与他闲聊,甚至同他追忆过往的日子。
安长卿眼神冷了冷,不咸不淡道“我与大哥不同,反而觉得现在过得自在些,并不太怀念幼时那些日子。”
安长煜笑容顿了顿,又道“那海云呢海云表哥你也不怀念了”
安长卿微微眯起眼“海云表哥”
“是啊。”安长煜感慨道“一别数年,没想到海云一家年后也要上邺京来了。你还不知道吧海云退了原先那门婚事,说是要等考名之后,迎娶心爱之人,只是可惜”
他说到一半,却又不说了,转而欲言又止地望着安长卿。
安长卿却对此并没触动。李海云他是记得的。是李氏娘家哥哥的儿子。曾经来安家住过一段时间。是个十分清隽的读书人。
除此之外,唯一叫他印象深刻些的便是李海云此人很容易伤春悲秋。两人偶然一次在廊上相遇后,李海云便时常喜欢邀他一起赏景作诗。安长卿碍着李氏的面子,不好拒绝,只能陪坐一旁,听他作些酸溜溜又听不懂的诗词。
话虽如此,李海云对他的态度倒是不错。但是因有安长齐的前车之鉴,他对主动接近他的人总难免怀了一丝防备之心,因此两人关系也说不上多好。
安长煜如今特地提起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客套道“是吗那就祝海云表哥早日高中,迎娶心上人。”至于安长煜后面的未尽之语,却被他忽略的彻底。
安长煜一噎,神情复杂道“海云时常惦记着你,你倒是早把人抛到脑后去了,连他的婚事竟然也不见关心。”
安长卿更加莫名其妙了“可海云表哥的婚事自然有父母和母亲关怀,哪有我置喙的道理”
“”安长煜原本想来试探试探他,但老三的表面功夫做得越发好,他竟然一点破绽都没瞧出来。没达成目的,他只能干笑数声,道“王妃说的是。不过等海云上京,王妃一定要赏脸来小聚。”
安长卿总觉得他一直提李海云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能敷衍答道“若是有空,我一定来,”
两人在走廊拐角处分开,安长卿去寻安知恪,安长煜则去了后院。
花厅里安知恪已经等着了,见他来,表情便是一阵变换。
觑着他的脸色,安长卿从容坐下,笑道“父亲叫我回来一趟,是为了商议钰儿的婚事”
“是。”虽然憋着气,安知恪却不得不接着他的话道“吴隽书品行不端,又触犯刑律,如今削官又除了功名,忠勇侯府亦被抄家,实在不堪为良配。”
安长卿道“不错。那定亲的信物便由父亲送还吴家吧。”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珏递过去。
安知恪接过玉珏,见着安长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只是他往日端着架子惯了,此时心里再恨面上却仍然一副端和模样“王妃放心,为父会处理好。”
安长卿心中暗笑,见他眼角一抽一抽的,就猜到他心里必定窝着火气。
两家订婚已久,甚至连婚礼都在筹备了。若是在之前吴隽书闹出与叔叔争寡妇时提出退婚,安家还能抓着吴隽书养外室这一点占着几分理。但现在忠勇侯府被查抄,吴隽书又丢了官。安家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去提,一个嫌贫爱富见风使舵的帽子是戴定了。
尤其是先前安知恪一直与忠勇侯关系甚密,如今老友落难,不见他帮扶反而着急撇清关系落井下石,此番安相国的清誉怕是要有损了。
有他在前面挡着,安娴钰受的流言蜚语都要少些。安长卿这回倒是真心实意的笑了笑“那就有劳父亲了。”
从安家出来,安长卿神情气爽。经过永乐街时,还特地去三味斋买了点心。三味斋的伙计看见他笑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去,非要给他搭一瓶新出的梅花酒做添头。安长卿要给钱伙计都非不肯收,只一叠声说“王妃喜欢下回再来”,安长卿没办法,只能带着两盒子点心和一瓶梅花酒上马车。
结果走到马车跟前,却发现车夫手里又被塞了一堆东西。绢花啊鸡蛋啊甚至还有一扇刚切的猪肉。也不知道都是谁送的,安长卿张望一圈,四周的百姓却都朝他笑,安长卿无奈,只得拱拱手道“多谢送礼的各位,不过下次还是不要送了,诸位留着自家吃吧。”
毕竟这鸡蛋和猪肉也不便宜。可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
说完安长卿想了想,将那一堆东西都接过去放进了马车里,才让车夫驱车回王府。他走之后,就听人群中有人喜道“那是俺家的猪肉,王妃收下了”
有人翻白眼“屠老财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那猪肉油腻腻血糊糊的,你也敢拿去送王妃,也就王妃心善,没叫人把你揪出来打一顿”
被叫做屠老财的屠夫梗着脖子不满地反驳“送绢花有啥用,猪肉才实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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