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茵这一晚, 却是睡了一个好觉,至第二日一早起来, 神清气爽的,就开始思考自己现下的身份和处境。
宫中形势复杂,太后一股恶意,皇后虎视眈眈, 贵妃意图不明,底下低品级的嫔妃虽龟缩着不出头, 也不知道何时突然就使阴招。
皇帝心系家国大事,每日繁忙, 不可能时时照应到自己。
自己揣着娃, 要想平安生下娃儿, 还得小心谨慎,想法保护好自己。
现下宫外么, 两个弟弟并崔元舟自会给自己通些消息。
至于宫中诸事,反而一抹黑。
殿内用着诸人,是原来就服侍着自己的,并不是宫中人, 安全是安全了,可她们对宫中诸事,一无所知, 跟宫中人,暂时也没有交情,想知道宫中各类消息也不容易。
罗文茵想了好一会, 便喊进吴妈妈和田妈妈道“咱们不能光用自己的人手,还得用几个宫中的人,再笼两个公公当自己人,这样子,宫中各类消息,便能及早知道,若有什么事儿,也好最快做出应对。”
吴妈妈和田妈妈各各点头道“娘娘忧虑的极是。”
正说着,宝珠进来禀道“娘娘,尚绣局掌针钟嬷嬷求见”
吴妈妈一听便道“哟,钟嬷嬷啊,莫不是原先在府中教导过娘娘刺绣那个钟嬷嬷我可记得,那时候宫中要找擅长刺绣的嬷嬷,是罗府举荐了钟嬷嬷进宫的。她刺绣功夫了得,进宫二十年,竟没当上总管,还只是尚绣局掌针嬷嬷么”
罗文茵一听钟嬷嬷三个字,便想了起来,自己那回进宫,因为皇后诬陷飞尘子腰间所挂荷包是贵妃所绣,是钟嬷嬷出来分辨荷包,证实荷包是自己绣的。
当时瞧着情形,这位钟嬷嬷好像不是皇后的人,也不是贵妃的人。
她当下道“请钟嬷嬷进来”
钟嬷嬷很快进了殿内,行礼道“见过皇贵妃娘娘”
罗文茵忙道“钟嬷嬷起来说话来人,赐座”
宝珠忙端了锦凳过来,请钟嬷嬷坐下。
钟嬷嬷道谢坐下,这才道“这厢过来求见皇贵妃娘娘,却是因为尚绣局要给娘娘做新衣裳,待要刺绣图案,便得知娘娘有喜。我便想着娘娘有喜,给娘娘做的衣裳,针工便不能太过繁复,丝线颜色不能太过艳丽,一时又怕娘娘误解,说我们尚绣局不尽心,一味敷衍,因先过来说一声。”
吴妈妈随口问一句道“因何有喜穿的衣裳针工就不能太过繁复,丝线颜色不能太过艳丽娘娘先前也怀过,可没这么多讲究”
钟嬷嬷“咳”了一声道“吴妈妈,这是宫中,一切小心为好。一件衣裳针工太过繁复,表面好看,内里线头总难免有些扎皮肤,若是皮肤太过娇嫩的,被扎出红点也难说。”
“至于丝线,本是棉花土色的,还是经过多次染色,方才染成那些艳丽的色彩。丝线太过艳丽,就怕其中有毒性。那毒性极弱,平素倒没有影响,但有喜了,总还是避忌些才好。”
罗文茵听完,点头道“钟嬷嬷说的有道理。”
钟嬷嬷禀完,便站起来准备告辞。
罗文茵却又道“钟嬷嬷且坐下,本宫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钟嬷嬷便又坐下道“娘娘只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文茵点点头道“嬷嬷刺绣功夫,当年就极为出色的,因此罗府才会举荐了你进宫。只是嬷嬷进宫也二十年了,因何还只是掌针嬷嬷莫非贵妃娘娘没有照应你一二”
钟嬷嬷闻得此言,不由长叹一声道“当年进宫,上头还有老嬷嬷压着,自是难以出头。待得皇上登基,封了侧妃为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
钟嬷嬷看一眼罗文茵,索性说了实话,“那时罗府着人到江南聘请我至京,进了罗府当刺绣嬷嬷,教导罗府诸位姑娘刺绣。记得那时,皇贵妃娘娘喜刺绣,我自也尽心教导,时不时赞赏。贵妃娘娘却因不喜刺绣,时时偷懒,我总忍不住要斥几句,又在老夫人跟前斥过她不尽心学功夫。为此,贵妃娘娘一直记仇。”
钟嬷嬷顿一下,接着道“尚绣局呈上的衣裳,贵妃娘娘若有一回不挑剔,我便松口气了,哪还敢想望她照应一二呢”
罗文茵听到这里,叹道“想不到嬷嬷一手刺绣好功夫,却在宫中受这些委屈”
钟嬷嬷听着罗文茵这话,苦笑一下道“非但贵妃娘娘不给尚绣局好脸色看,就是太后娘娘并皇后娘娘,因我是罗府举荐进宫的,也是时时防备着,不肯给个好眼色。这些年,在宫中委实难过,只想再熬几年,到了年纪好出宫。”
罗文茵是听闻 ,宫中这些老嬷嬷,年五十便可出宫。
钟嬷嬷看着也就四十几岁,想要出宫,除非有主子特意放行,否则便要熬至五十才行。
吴妈妈倒是知道,钟嬷嬷当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进了宫,其实有个大原故的。
钟嬷嬷自小父母双亡,是兄长并一位姐姐,一起抚养她长大。
那时候兄长从军,在战场亡了,留下嫂子并一位侄儿。
姐妹俩帮着嫂子一起抚养侄儿,日子太过艰难,钟姐姐为了生计,只好跟人进宫当针线娘,攒下银子,每年托人带出宫给嫂子并妹妹用。
过得几年,钟姐姐便音讯全无。
钟嬷嬷疑心姐姐在宫中出事,只是无处打听。
待得到了罗府教导罗家姑娘做刺绣,便托了罗家夫人,求着帮忙打听姐姐消息。
罗家夫人倒是帮着打听了,却没有打听出什么来。
后来宫中缺少针线娘,钟嬷嬷便求罗家夫人举荐她进宫,想着自己进去了,总能探问到姐姐消息。
吴妈妈想起这桩往事,便问道“钟嬷嬷,你进宫后,可有查到姐姐下落”
钟嬷嬷脸上现出怒色来,一瞬间又遮盖了,淡淡道“我进宫后打听,方知道姐姐已死了几年。”
吴妈妈觑着她神色,心道这是死于非命了
一时便不再问了。
罗文茵却是对吴妈妈使了一个眼色。
吴妈妈会意,朝钟嬷嬷道“嬷嬷在宫中没有依仗,才会受委屈。不知道嬷嬷肯不肯投效我们娘娘若肯,以后再有委屈,我们娘娘自会为嬷嬷做主。”
钟嬷嬷想着姐姐之死,一直求告无门,当下听得吴妈妈的话,眼睛大亮,马上跪至罗文茵跟前道“若皇贵妃娘娘不嫌弃,愿听差遣”
罗文茵笑道“快起来”
吴妈妈便扶了钟嬷嬷起来,笑着道“嬷嬷何必大礼我们娘娘可是极宽厚的。”
罗文茵便让宝珠上茶,一边道“嬷嬷不必拘礼,本宫还有事要请教嬷嬷呢”
钟嬷嬷道“娘娘只管说。”
罗文茵便问及各宫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