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如此说,也是公公处事果决,非是朱某之功。”
朱巩大约四十来岁,生得白皙斯文,体格清瘦,说话时一脸笑,眼角一簇细细密密的皱纹。
他也是司礼监五位秉笔太监之一,以脾气好性格稳重为众人所知,至于是不是真的脾气好,反正几乎没有人见过朱公公发过怒,不过朱巩也在秉笔太监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了,自然非一般寻常人。
“不管如何,总之要谢谢你,这一招实在走得妙极”乔安思抚掌赞道,“那吴大海被抽调非出自我之手,但我塞一人进去,人人都以为是我与那孙宏茂争斗,他不敌我之故。
“问玉此人出自坤宁宫,乃皇后曾经的心腹,换作以前孙宏茂自然不怕得罪一个皇后,可今日非比昨日,一个本就恶了陛下的弃人哪敢再去得罪皇后,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问玉得我提拔,自然要心存感激,他想必也不是愚笨之人,自然该知道向着谁。你放心,等我哪日坐上掌印之位,你必然是首席秉笔,我是绝不会亏待你的。”
“那就谢谢公公赏识了。”朱巩笑眯眯地道。
外面值房中,众人皆是恭喜问玉。
或是出于试探,或是出于羡慕,总之是人生百态,让人叹为观止。
其中又以安成茂表现得格外明显,他心中是五味杂全,酸中带着涩,涩中带着酸,还有一分惊骇。
“你小子真是自己笔试过了关,才会被挑进来的我平日只道是指点你,没想到你小子竟偷跑到了我前头,快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时候攀上乔公公的”
以前当着他的面一口一个二祖宗,如今则成了乔公公,看来这安成茂也心知这称呼不过是个坑人的东西,想来他也不是真心攀附上了乔安思,而是还有自己的打算。
问玉又一次为司礼监众人潜藏的百相惊叹,再次警告自己不得小瞧任何人。
面上却是被挤兑得面红耳赤,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行了行了,我也不问你小子了,晚上请酒。”安成茂道。
“请酒请酒”
边上附和声连连,恐怕让请酒是假,都心存试探是真,问玉心知这一关躲不掉,便只能坦然应对。
“只要诸位不嫌弃,这顿酒我自然备好了等着大家来。”
这顿酒从申时末一直喝到月上树梢。
其他人试探到什么没未知,反倒问玉又借机探到不少东西,这些都有利于他在司礼监立足,以及未来他对待众人该报有的态度。
这些东西看似不起眼,关键时候却极为有用。问玉从最下等的太监一路走到现在,谨慎的性格和缜密的心思帮了他太多太多。
可就在月色撩人之际,他却又想起那个人。
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没去见她,她可有生气
定是生气了。
问玉虽在司礼监忙着,却从未漏过晚香那边的消息,甚至侍书也隐晦让人给他递了话,说是娘娘不悦。
要不要去看看她
这时候她定是睡了,去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
但终究还是去了,而晚香果然也睡了。
她最近白日里玩得畅快,晚上自然睡得就早,今天是司棋在值夜,见到他当即就从小榻上坐了起来。
“你继续睡,我进去给娘娘请个安。”
问玉是与别人不同的,尤其是在经过晚香中毒,身体受创不良于行,他尽心尽力为她和李院正确定治疗方向,为她疏通经络。也是因为晚香待他不同寻常。他与她们是一样的,都是娘娘最信任的人,上次晚香睡了,问玉也是这么悄悄进去了,所以司棋也没说什么,又躺下继续睡。
月色朦胧,榻上的人睡得熟。
问玉本想在床前离得远点站一站,可能是今晚喝了酒,可能是月色实在太美,终究无法克制走到了近前。
一直到他的手克制不住伸了过去,他惊醒将要退离,一只温暖的小手抓住他的手。
“我要是不醒,是不是你一会儿又自己走了司礼监真就那么忙,连见我都没时间”
这些询问反倒冲淡了问玉的尴尬。
可能也是没点灯,屋里暗,也可能是他今日喝了酒放弃了挣扎,他就在床前席地坐了下,就让她这么地捏着自己的手。
“司礼监形势复杂,我”
他说了很多,包括他进去后的处境,暗中所观察到的一些事,以及这次自己突然被提拔成了秉笔等等。
他虽没明说对未来境况的担忧,但言语之间所透露的也足够晚香揣摩到很多东西了。
“这位置虽好,但要想安生坐稳却很难,我恐怕是有人暗中想让你当出头椽子,期间恐怕还想拿本宫做筏子,你若倒向那个什么乔公公,恐怕暗中那人不会放过你,你若不倒向那乔公公,乔公公不会放过你。你现在就是被人架到火上烤了,一旦行差踏错,恐怕”
说到这里,晚香突然停下。
“不过你也不要怕,到时候如果实在兜不住,就来寻本宫,坤宁宫还是能庇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