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王怜花并没有遭遇无妄之灾, 他在得知事情原委后,问林蒙打算怎么做。
林蒙淡淡道“我若眼睁睁地看着李园改换主人, 那我就等着我姨父夜半三更来找我哭诉吧。”
再怎么说, 那都是林蒙曾经的家园,她宁愿它吃灰,也不愿意它被外人染指。再者, 李园还有李家和林家的老仆, 她可不指望龙啸云会善待他们。
王怜花一扬眉, 他问得可是李寻欢。
林蒙寻了宣纸来,开始提笔写信。当时她潇洒如风般离开不假, 但并非轻飘飘地一走了之,她的家业仍在, 只是她暂时托付给了可靠的掌柜们,另外她积攒下来的人脉仍在,虽说人走茶凉,但她总是会有备用计划。
王怜花瞄了一眼,顿时不是滋味道“看来你用不上我帮忙。”他原本还想着搭把手呢,或者全权将事情揽过来, 反正这种事他太擅长了,简直是手到擒来。
“这是我的事,”林蒙是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过她也不会就那么忽视他人的好意,“何况杀鸡焉用宰牛刀。”
王怜花不由一笑“倒也是。”区区一个龙啸云,在他千面公子跟前, 可是十二分的不够看。
一个月后,林蒙收到了回信,道事已办成。
又过了半个月,一批年轻人从保定城漂洋过海,来到了吕宋。他们的长辈几乎都是李园的老仆,有的甚至世代都为李园服务。这一次他们挥别家中长辈出海来,除了是出于对小姐的忠心,也有他们有心想要闯一闯,或学一技之长,或拿出气魄来拼搏一番。
林蒙一一安顿好了他们。
至此,保定城旧事便暂告一个段落。
林蒙既然将钻研方向定下了,那她就发挥了她的执行能力,将大半精力放到了解剖学以及中医外科上。
经过林蒙的研究,中医外科发展到当下,疮疡骨伤痔瘘诸科蔚为大观,却不像古早时涉及到胸腹腔手术,是限于解剖、麻醉和消毒这三大技术到了瓶颈期。
那接下来就是突破瓶颈。
林蒙在这期间,系统学习起了怜花宝鉴上的苗疆蛊术篇。这是因为林蒙发现如果对蛊虫应用得当,那蛊虫就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比如说有一种蛊虫,就对清理坏死腐肉得心应手;再比如有一种蛊虫吐出来的丝,人体对其排异反应微乎其微;还有一种蛊虫的粘液,有良好的隔绝外部感染作用于是,蛊虫们就顺理成章地入驻了林蒙家,她待它们如珠如宝。
只是寻常人见了一般爬虫,都觉得心悸犯怵,更何况是千奇百状的蛊虫,就连一向胆大的阿提,在最开始时都格外提心吊胆,过了一段时间才好了。
朱七七来过一次,被吓得哇哇大叫,哭着喊着沈浪的名字,从林蒙家手脚并用地逃走了。
后脚王怜花就带着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过来,“朱七七这会儿正指挥着沈浪和熊猫儿,满院子抓虫子呢。让我看,怕是连芝麻都能吓到她。”
林蒙要多无辜有多无辜道“蛊虫们多可爱啊。”
王怜花撇嘴“只有你会这么认为。”他有时候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当然了,他也不否认蛊虫们有大用。
然后过了没两天,朱七七、沈浪和熊猫儿决定出海,去看看他国的风情。分别前,朱七七还特别强调绝对不是因为她蛊虫过敏,这次出海是他们好早之前就决定好的,让林蒙不要多想哦。
林蒙心想行叭。
王怜花并没有和他们仨一起出海游玩,他现在光是忙海上商贸,就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那闲情逸致。他的海商商队,如今隐隐有独占鳌头之意,毕竟前有独一无二的自鸣钟在国内开路,中有王芳斋的胭脂水粉,漂洋过海入得西洋女子的闺房,后又有集西洋玻璃和东方瓷器优点于一身的玻璃制品压阵。
这还是新船没有造出来的情况下呢。
之前林蒙从被中香炉中取得的灵感,所制作的陀螺平衡仪,目前仍没有被应用在旧船上,而是围绕着它重新打造了一批新的海船。
其中有一艘就是完全属于林蒙的,她自己参与其中,完完全全地打上她的印记。
林蒙也算是实现了先前的一个小目标,而且她自己也完全负担得起。
不说自鸣钟的仿造和革新,便是比西洋还要技高一筹的玻璃制品,会那么快出现,林蒙在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她不但复原了魏朝时,昙花一现的蓝玻璃,还为西洋玻璃工艺本土化做了顾问,这样集两家之长的玻璃工艺品,质地纯净透亮,造型端庄,装饰新颖,在两边都十分受欢迎。
光这两项,林蒙就能拿到相当丰厚的分红。
何况,林蒙也不止有这两个进项。
话又说回来,随着林蒙意识到学科碰撞,会产生独特的反响后,她又将怜花宝鉴中的毒篇重视了起来。之前林蒙是稍有涉猎,但并没有深入探究,这次就不同了,她像对待其他篇一样,郑重地对待毒篇。
怜花宝鉴中记载了相当多的毒药,大部分林蒙之前听都没听过。
这一点,林蒙之前听梅二先生偶尔提起过,说是多年前江湖上发生了一次浩劫,那次浩劫让江湖黑白两道人士十去八九,很多绝艺就此失传。
此外,林蒙从朱七七的只言片语,还有她从前的调查,以及怜花宝鉴的存在,林林总总加起来,让她大概了解了多年前的江湖秘辛。
这也让林蒙从侧面知晓了王怜花的出身,和他的过往经历。林蒙也因此确定如今的王怜花,确实是改过自新的王怜花。
林蒙还庆幸她所遇到的,是去除枷锁,走到光明下的王怜花,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成为朋友。
而王怜花在得知林蒙要深入学习毒篇时,接连送了不少原材料和制毒工具来。相比之下,成品就少得可怜。
王怜花眉毛要被他给挑飞了“你还敢嫌少”
林蒙“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林蒙说话时,手中还拿着一个犀牛杯,正在观摩它的雕工。这个犀牛杯也是王怜花送给她的,而它也不是送来东西最昂贵和稀少的。可以说,他这次送来的东西虽然少,但总价不可估量,林蒙又怎么会嫌少。
林蒙见王怜花还在气闷,揶揄道“难道你非得看我感激涕零啊”
王怜花白了她一眼“谁和你说这个。就这几瓶,还是我后来才想起的,之前我有不少,不过都让我给毁了。”
林蒙明白了“让我猜猜,你不是心甘情愿的,且和沈前辈有关”
王怜花“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不快快感激涕零”他还来劲了,好整以暇起来。
林蒙“”
王怜花随手拿起一旁的一个小木头人,“不然你就把它抵给我。”他手中的木头小人不止一个,光是林蒙手边的木盒中,就堆积了数十个。
它们都是林蒙自己雕刻的,她从前不是和王怜花说过兵人吗,后来王怜花有让工匠们照着她的思路去做,不过量产的兵人都是用锡膏做的。
林蒙自己雕刻木头人,是用来锻炼手指灵活度的,积少成多,到现在都能玩三军对垒了。
林蒙没吱声。
王怜花顿时气急败坏“难道我连个木头人都不值得吗那我都是为谁累死累活的啊”
林蒙哭笑不得“不是你要是喜欢,那就干脆都要走,要么干脆不要,你就要一个算什么嘛。”
王怜花“破涕为笑”“你舍得”
林蒙无语“我是铁公鸡吗我”
王怜花哼哼两声“我还以为但凡进了你家的,就是你的,再不让别人染指呢。”
这里的“你家”,其实也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林蒙家”,而是说林蒙的地盘。在她的地盘上,她不仅对人与事情都了如指掌,她还会有意识地庇护他们,让他们听从她指挥,成为她的眼睛、耳朵和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