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康涛悲恸的眼睛和殷爻对视了许久, 许久过后他眸光才有细微闪烁。
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殷爻来,因为殷爻穿着女装。
不过当视线转到沐陂那里时, 来自男生身上冷冽的气息,司机把沐陂给认了出来。
再去看殷爻的时候,也就认出了殷爻。
不过康涛的心全都在自己病房里的女儿那里,关于殷爻为什么明明是男生却穿起了女生衣服, 可能是个人爱好。
无论是什么爱好,只要自己喜欢, 不伤害到其他人,那么就是无关紧要的。
“你们来了。”康涛声音暗哑, 无论是整个人精神还是状态, 明眼都看得出来, 相当的低落。
殷爻往前走了一步,他目光澄净地直视康涛的眼。
“发生了什么事”殷爻不问这话还好, 一问这话,康涛本来高大的身躯剧烈晃了晃。
殷爻以为司机会说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殷爻身旁走过去, 推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
跟在康涛身后,殷爻跟上去。
房门推开,殷爻稍一抬眸, 看到了病床上一个人。
一个浑身都缠着绷带,脸上的双眼也缠着差不,两边脸颊高高肿起, 嘴唇红紫,下颚可能因为被卸过的关系,这会根本合不上。
这也导致殷爻能够看得清楚,病人嘴里的牙齿掉了数颗。
准确点来说,被人打掉了数颗。
康涛走到病床边,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小心翼翼地去拿女儿的手。
然而他女儿的手同样缠着厚厚的纱布,每根手指都缠满了。
殷爻走进病房里,沐陂没有跟着,沐陂靠在门边,殷爻在看伤患的时候,身后面容冷淡地男生则在看他,沐陂对他人的伤痛、悲惨境遇没法有同理心,只有对殷爻,哪怕殷爻手指破了点皮,他都觉得心口不舒服。
而这会,沐陂因为感受到了殷爻那里情绪的剧烈波动,这才对病患的伤有点怜悯心。
“谁干的”殷爻微微抿了下嘴唇,再次出声,这一次他眼瞳深处燃气一簇怒火,他将那股怒火和压制着,但垂落在身侧的拳头,已经用力攥了起来,指骨发白。
康涛眸光里悲恸中混杂有慈爱温柔,他低头親了親女儿缠满绷带的手。
“把钱放在那里就好了,你们走吧。”康涛知道殷爻他们是过来还他当时给他们两的路费钱的,至于他女儿遇到的事,他报警,警察都处理不了,两个小孩子,孤儿院生活的小孩子,又能做什么。
何况他也不想殷爻他们两个柔弱的小孩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康涛没有丝毫的打算,让两个小孩帮他,他让人放下钱离开。
身后没有动静,康涛呼了一口气,他起身去拿水,女儿嘴巴受伤严重,甚至喉咙都被损害了,无法再自行呑咽,康涛另外拿了棉签,用棉签沾着水,去润泽女儿红肿脱皮的嘴唇。
殷爻默不作声地看着司机温柔细致地给他女儿做着这一切。
如果光是从伤患的外形,是看不出对方性别年龄的。
不过殷爻记得司机曾经和他说过他离婚了,女儿跟着他,他女儿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大,目前在读高二。
显而易见,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就是司机的女儿。
司机说他女儿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十名,他还说女儿已经和他说好了,就考本市最好的那所大学。
而现在,以女孩这个身体状况,能活着都是一种幸运了。
殷爻提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去。
要是这个事他没看到或许不会插手,但既然看到了,而且司机曾经帮助他和沐陂,这次就换他们两还司机这个人情。
“叔叔”殷爻上前,一手搭在了康涛肩膀上,康涛从自己伤痛的情绪中回了点,他转过头看向殷爻。
“那个人是谁或者,那些人是谁”殷爻目光执着且坚定。
“你们走吧,就算你们知道了也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两个孩子能有这份心,康涛就很满足了,怎么敢让比他还小的孩子去冒险。
“叔叔,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一些事。”至于什么事,殷爻没有明说,他伸出另一种手,那只手握住金属铁床,在司机缓缓瞪大的眼瞳中,殷爻稍一用力就把床沿给扳得变形,几秒钟后,他用重新将铁床边沿给扳正回去。
但只是随意那么一恢复,所以扳过的地方,能够清楚看出来和别的地方不同。
至于司机会不会将他们的行踪给暴露出去,就算暴露殷爻也不会怪责司机。
“你”司机满脸的震惊,一度觉得自己刚刚产生幻觉,不然怎么看到殷爻用那只怎么看都纤细的手,轻而易举就把金属床给扳扭曲变形。
“如果警察不能惩戒坏人的话,那么会有其他人去做。”这里的其他人殷爻微微扬起下颚,他嘴角浮出一抹不带温度的笑,他指的他自己还有沐陂。
司机惊诧的眼眸从殷爻坚定的脸庞转到长身矗立在门口的沐陂。
他问出了一句心里的疑问“你们两个,是不是根本不住在孤儿院”
他不相信孤儿院能够培养出出像殷爻或者沐陂这样的人。
沐陂那里除了看着沉默寡言,不好接近之外,他身上还有另外一种气息,死亡气息,似乎任何人在沐陂眼底和路边的杂草没什么区别。
唯一特别的,可能就只有殷爻了,沐陂看殷爻的眼神,和看别人不同。
“是”对于司机的问话,殷爻相当直接地承认了。
若是司机再问他们是不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殷爻想他也会承认。
不过那之后司机没有再问。
他知道殷爻他们身上有秘密,那些秘密,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知道。
虽然了解到殷爻和常人不太一样,但要是让殷爻去给他女儿报仇,他还是没法办到。
“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就这样吧,你们回去吧。”司机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何况在他看来,他对殷爻他们的那点帮助,仅仅是举手之劳。
换成任何人,他都会那么做。
殷爻拿开手,他弯下了腰,目光和司机直视。
那是一双瞳色很浅的眼睛,被那双眼睛凝视的时候,像是在看一面透明的琉璃,而琉璃石上映出自己的模样。
于是仿佛是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那个自己对话。
“不只是为您的女儿,还有其他的人,如果不立刻去阻止,未来肯定还有很多别的人会遭遇到和你女儿一样的遭遇,叔叔,你希望那种事发生吗”完全不用去掀开被子,仅从女孩路在棉被外那些青紫红肿的痕迹,还有那张扭曲变形的脸,殷爻就能够确定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殷爻微笑着说,眸光里却早已凌冽如刃。
司机表情巨变,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不能再发生了。”司机恍然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