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宝络猝不及防, 直接摔了出去,脚上是诡异的触感,她挣扎不动,条件反射,直接抡起手上的勾陈骨打了过去。
砰的一声, 千月的手松了,但是那勾陈骨却陷在了她的肩膀上。
景宝络收回脚, 用力想要拔回来。
但勾陈骨流沙包一样陷了进去。
随着她的用力, 黑色的血涌出来, 沿着勾陈骨缓缓向下流淌。
景宝络胃里一阵翻涌,用力再拔,千月伸手拥抱一般扑过来, 景宝络被迫迅速后退。
眼看越逼越近。
她也跟着发了狠,干脆双手握住勾陈骨, 想要像扔铅球一样将她轮起来扔出去。
结果刚刚握住, 千月残留的手就覆了上来,手上的金铃微微晃动,跟着铃铛的,是一颗小小的尖牙, 缓缓伸长。
景宝络面色一变, 松开了手。
那金玲却如影随形, 猛然一晃,跳到了她的脖子上。
脖子上如同被蜜蜂蜇了一下,先是微痒, 然后刺痛扩散开来。
千月嗬嗬笑起来。
“好孩子,你慢慢吃。”
千月的手握住勾陈骨,猛然再向身体一刺,腥臭的血液涌出,蔓延至整个根骨。
红颜之下,皆是枯骨。
然后她单手凝聚了所有灵力,快速念念数语,猛然向下一砸。
“启”
以千月为圆心,整个大地所有淡红的血管一般的脉络全数爆发出耀目的红。
景宝络双手全力扯动脖颈上的金玲,所有的灵力凝聚在指尖,随着勾陈骨的作用,屠苏血阵开始缓缓解封,而她脖子上的金玲也开始渐渐拉开,里面的虚影一般的东西缓缓露出来,先是牙齿,然后是猩红的唇,再接着是塌陷的鼻梁。
景宝络又惧又怒,脚下的泥土如同沙海一般开始缓慢融化,而山谷中平静的河水湖泊也沸腾一般翻滚起来。
茹斯兰江一掌击碎了清音阁阁主的肩膀,不过向前数尺,又被其他几个伤痕累累的掌门卖力拦住。
“小心,他要和妖女汇合了。”
“他身在魔障,丝毫无碍,果然是魔。”
“杀了他,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愚蠢。”无论他说什么,无论他告诉这些人下面的阵法多么危险,都会被更疯狂的截杀阻拦,一次之后,茹斯兰江不屑于解释,“滚开。”
他们并不在意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阻止还是促成,只要在他们眼里,这个人是魔,他们便要竭力清除。
特别是在他们能看出来他虚弱的时候。
便在这时,他瞳孔猛缩,看见了和千月纠缠的景宝络,挂在她脖颈上的魔婴已有半颗头露了出来,他面色微微一变,一束灵力如有实质,刺过前面蜀山掌门的肩膀径直飞过,直接击在了金玲上,金玲裹着还未完全探出的魔婴应声弹开。
这些许的空档,几个围攻的掌门如何能错过,几乎同时倾注全力逼了上去。
金器铁石浩然之声应声而起,灵力催化汇合而成的白光笼罩住了茹斯兰江。
“我本来不想杀你们的。”刺目的白光中,传出一个冷酷至极的声音,“屠苏血阵中任何的血肉,都会成为新的祭品。”
围攻中终于占据上风的大佬们脸上露出咬牙的狠意“杀不杀也由不得你了。”
这个时候还在装逼。
与此同时,所有人几乎和本源之力一般的力量全数倾注在法器的白光中。
白光中,传出可怖的金属血肉相击之声愈发沉重,缓缓幻化成了红。
浅淡的,薄薄的,逐渐浓郁的,几乎血一般的红。
大佬们用尽了全力,也似乎有了效果。
而那些勉力跟在大佬身后的弟子们只要还能御剑的也都咬牙争先恐后将力量注入。
颤颤巍巍站起来的景宝络刚刚好看到这一幕,她面色大变。
地上的金玲和落地一半的魔婴滚在地上缓缓爬向正在全力催动阵法的千月,千月身上的血肉几乎已化为枯骨,像是一具风干的骷髅,她脸上是可怖的笑意。
“很快了。”她的喉咙发出模糊的声音。
安置在不同阵位的石像,一个接一个发出可怖的爆裂声。
被用特殊方式保存在里面的人在昏沉的状态下全数化为血粉,鲜美的血肉以献祭的方式奉献于血阵之中。
山谷之中都是可怖的碎裂声。
景宝络几乎站都站不稳,魔婴吞噬了她太多鲜血,脖子上的齿痕上鲜血还在缓缓流淌,这样程度的伤口竟然无法复原,她已经顾不得了。
她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向前,一路向前。
终于走到了顾清明身旁,他的头颅露出来,胸膛以下还包裹在石像中。
景宝络举起落下的晶石去砸,太慢了。
她干脆直接将灵力凝聚在手肘,然后用力向下一砸,骨骼的碎裂声和石像的碎裂声同时响起。
她用另一只手拨开了碎石,一手拔出了他的佩剑,即使不能驾驭,但是加上本命真火的灵力,也足够了,飞剑呼啸而出,越过重重薄雾,直接飞向了白光最外围的天道宗宗主。
“尊上。”因为脖颈的痛楚,她的几乎说不出话,“小心。”
正在全力以赴剿灭茹斯兰江的天道宗宗主一声冷笑,几乎头也没回,直接拂落了飞剑。
他转头向身旁的弟子“杀了那个妖女。”
“是。”两个得令的弟子回复。
“啊”天道宗宗主忽然啊了一声,走得慢的弟子不明所以转过头去,发现宗主的正在缓缓向白光中移动。而他的身体正像水波一样波动起来,他惊奇瞪大了眼睛,然后看见了自己抱掌的手也开始晃动。
他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只有炽热的痛。
红光如同磅礴的日出,所有人近在身前的人都化为了齑粉。
如同水波一样散开。
红光渐渐散去,腥风血雨源头的茹斯兰江缓缓露出容貌来,他的瞳孔再无丝毫银色痕迹,变为了深沉的红,眉心是一道赤色竖痕。
那个得令的弟子已飞到了景宝络身旁,却再无动手机会,他像一只被拎住脖颈的鸭子,直直飞了出去,撞在一个石像上,同石像一起摔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地上的血阵已到了最后关头,千月的肩上放着铃铛,里面的魔婴几乎全数爬出,它的头上稀稀落落几根头发,而千月已到了强弩之末,魔婴周身一片赤红。
茹斯兰江缓缓落下,他看了尚且勉力支撑的景宝络,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千月嗬嗬笑起来。
“来不及了。”她的声音沙哑,“要是魔君大人你的神魂俱全,并未受伤,千月并不是您的对手,但是现在”
她伸出一只手来,干枯如柴火的手指尖嶙峋如石,轻易撕开了衣衫,紧跟着划开了干瘪的肚皮。
她捉住那只魔婴,将它全数塞进了肚子。
常年累月吸食人血的魔婴缓缓释放,千月那原本干涸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红润起来,丑陋的容貌渐复当日倾城之色,她的头发也黑亮起来,松软布满皱纹的皮肤渐渐恢复了白皙弹力。
她伸出一只手,缓缓摸自己的肚子。
抬起头来,继续道“就算魔尊大人燃烧自己的神魂,付出这样的代价,也来不及了。”
地面轰隆作响。
漫天落下的血肉成为最新的催化剂,整个山谷的地面如同水波一样滚动。极少的漏网之鱼没有完全昏过去的人开始响起了惨叫。
山谷里面的河水缓缓顺着阵型蔓延,如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而鲜美的血肉也尽数融入水中。
不知是因为血肉的缘故还是法阵的消融,河水变成了水晶版的淡粉,如血管中的鲜血流淌,如同甘露正在浇灌催生地下的圣物。
远处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
千月的容貌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年轻时刻,但还是逐渐更年轻,更稚嫩。
景宝络周围没有武器,她摸了一块晶石站了起来,失血的眩晕让她看起来有点晃晃悠悠,她也听见千月的话,转头蹙眉看着茹斯兰江“尊上,你的伤”
茹斯兰江听了这话,这才转头注视着她,少女的脸上只有忧虑,并没有其他情绪,他缓缓道“你是担心我”
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仿佛在确认什么“所以,刚刚那剑你不是要和他们一起”
他以为刚刚她倾尽全力掷出的剑是要和那些人一起杀了他么
他竟然这样认为他怎么会这样认为
景宝络忽然感到了一丝心疼,她莫名想要伸手抚上他的脸,但心疼同时她又感到了有些恼恨。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我怎么可能会想要杀掉你”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
也不只这些。
“就算所有人都要和你为敌,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记住,我永远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我们有摩擦,我们以后可能会”她情绪激昂想要说,我们以后可能形同陌路。
他却直接低下头,吻住了她,也吻住了后面的话。
“谢谢你。”他赤红的眼睛看起来并不可怖,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柔,额间的一抹红痕反而更增添了两分圣洁。
这个吻温柔,细腻,而又轻软。
然后他侧头小心稳住她脖颈的伤口,伤口的血缓缓止住,只是茹斯兰江的脸色更加白了。
接着是她的手肘,那因为灵力汇聚和石像的硬碰中,手骨骨裂,手肘一片瘀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