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过天晴,阳光照射进病房,江燃眯着眼望着窗外,屋檐上滴落的雨水成帘似的流淌下来,模糊了远处的景色。
咔哒。
房门把手被拧开,江烽拎着保温壶走进来,将其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道“诺,你最喜欢喝的南瓜粥,今早在医院食堂打的菜不是不合你胃口吗哥刚才就特意开车去跑了趟南城区,吃吧谁叫我是你亲哥。”
说着将折叠桌子打开放好,碗筷都置办齐全,江燃也配合着拿起勺子,但脸上神色却有些恍惚。
江烽见状叹口气,拉个凳子坐下来道“还在想周辅深的事吗”
抿了抿唇,江燃不知怎么开口,片刻后才沙哑道“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能够同意放手。”
今天刚苏醒时江燃就被告知,昨天在他昏迷时,急救室外面阵仗闹得很大,连周成业都赶来了,众人原想会是一场恶战,谁想还没开口,周辅深就主动提出远走国外。
听上去不可思议,不过想想又好似在情理之中,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周辅深已经等同站在全世界的反面,没人认同他无止境的追逐,甚至连所追逐之人也疲于回应他的狂热,一切最终都毫无意义或许是认清了这一点,周辅深才终于不再偏执,选择保留最后一丝体面离开。
这样想来,当时在那个破宾馆做爱时,周辅深的确提过最后一次这个字眼,或许昨夜那场带有强迫意味却又酣畅淋漓的性事,就是他最后放纵自己的狂欢。
思及此处,江燃没来由地有些窝火,明明总是遭受无妄之灾的人是他,结果他还没表示什么,周辅深就自导自演地像个遍体鳞伤的受害者一般退场了,简直莫名其妙
说起来,江燃本还因此升起些许疑窦,可在后来看到齐父时,他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就算他哥因和周辅深结怨已久,故而在为抹黑对方而胡说八道,但他这个舅舅也总不会跟着胡闹。
不过江燃自然不知,这是二人早就商量好的说辞,实际周辅深怎肯轻易放手昨天那种情形无疑置他于绝境之下,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齐父想与其闹得两败俱伤,倒不如给他一条出路,让他以为自己有选择,因此齐父提出部队这条路,甚至允诺周辅深,假如他能凭本事从边疆回来,届时必不再阻挠他和江燃在一起。
最后这句话可谓当即捏住了周辅深的命门,倘若有正大光明与江燃在一起的机会,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即便是一线渺茫的希望,他都会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抓住,而齐父也正是算准了他这种心理,成功兵不血刃地将对方打发到天涯海角,至于那句许诺,他事后对难以安心的江烽摆手解释“你放心吧,我自有安排,等到了部队,有没有本事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江烽当即了然,同时也对他这位舅舅刮目相看,对方平素为人太过儒雅正派,想不到不过估计正因如此,这个招数由他使出来才会管用。
总而言之,去除了周辅深这个危害他弟弟的心腹大患,江烽心底别提多痛快,但他深知太过得意容易被瞧出破绽,因而此时此刻,面对江燃的感叹,他仅是不以为然地嗤道“大约是终于发现自己命犯孤寡,跟你八字相克了吧。”
江燃沉默了片刻,最后愤愤不平道“好歹把冰箱锁密码告诉完我再走。”
“这倒是他认识你以来,做的唯一一件好事。”笑着给江燃盛了粥,江烽其实知晓自家弟弟这就是余情未了的意思,当然,他也没指望江燃能一下子清醒过来,反正往后来日方长,按照齐父的意思,以后他们大可不经意地给江燃递一些周辅深在“国外”的消息,譬如跟些男男女女交往过密,又譬如可能结婚的喜讯。
“对了。”江烽岔开话题道“有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和燃燃说。”
“嗯”江燃端着粥碗抬起头。
“江泽的判决下来了。”江烽道。
某公安机关内,江泽正被羁押在内,只等判决书送达,就将被转往服刑监狱。
此刻探视窗后的男人神色颓败,彻底失去了往日的体面,对一言不发神色古怪的埃德加怨憎道“没想到那两个不孝子真的那么狠心五年啊我这把年纪还有几个五年他们如今成了人上人了就彻底不把亲爹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他兀自絮叨着,对埃德加的态度也一改之前的恶劣,毕竟五年后他岁数渐长又孑然一身,最后出来说不准还要靠埃德加养老,于是和善道“到最后还得是你啊我也想通了,爸爸之前太看重个人天赋和能力了,伤了你的心结果那两个不孝子再发达又怎样,却是半点亲情都不念的白眼狼哪有你半分踏实懂事,我真后悔当年没能鼓起勇气追随你妈妈到国外,可怜你妈妈,临终时最后想的人还是我”
埃德加听着,心底不无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