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恬放下手机后, 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
她顿了顿,移开目光,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翻过身去侧躺着。
离零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垂下眼,放缓自己的呼吸, 想进入睡眠的状态。
但十分钟后, 白恬睁开眼睛, 望着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的月光,眼底泄出一点茫然。
明明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偏偏今天就过不去。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白恬也没有在问自己。
因为她其实知道答案。
最近一段时间, 那些旖旎的梦很少出现了。
大概是因为她每天都很累,大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构建梦境。
于是白恬便慢慢摆脱了那种不受控的状态, 重新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但很快她就发现,所谓的“重新掌控”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那个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 一个似是而非的笑,都能轻易夺走她的管理权限,让她充满安全感的理智空间分崩离析。
这真的是再糟糕不过的现状了。
可是白恬尚存的理智站在上帝视角窥探全程之后,让她得出了一个自己并不感到意外的结论。
她在享受这个过程。
是的, 她在享受。
她享受情绪失控的歇斯底里,享受口出恶言的痛快淋漓,享受粗鲁行为的嚣张肆意。
享受,和叶晚一字一句的针锋相对。
白恬翻身坐了起来。
卧室里点着一盏小灯, 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
不自觉地发了会儿呆之后,白恬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走进浴室里,拧开水龙头放出冷水来洗了把脸。
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升温的情绪又回到水平线上。
湿着一张脸从浴室里出来后,白恬站在走廊上迟疑了一秒,原本迈向卧室的脚步一转,走向了厨房。
她拉开冰箱的门,拿出了那一罐不知道在冰箱里待了多久的啤酒。
客厅的茶几抽屉里放着打发时间的小零食,白恬翻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拉开了易拉罐。
连叶黎也不知道,白恬偶尔会一个人喝点酒。
在生活里的白恬,是个滴酒不沾的青年女教师。她展露出来的温婉与知书达理,让她获得了很好的人缘,至少在工作上她从来没跟人结下过梁子。
但其实,白恬不仅会喝酒,她还很喜欢喝酒。
第一次偷偷摸摸喝酒是什么时候呢
白恬咬下一根鱿鱼丝,借着冰冷的酒液润了润干渴的喉咙。
具体的时间她也不记得了,但导致她一时冲动偷偷买酒喝的原因,这会儿竟然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她松松垮垮地往后一靠,搭在膝盖上的手晃了晃啤酒罐,一边回忆着那个场景,一边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每个人在青春期,都做过一些匪夷所思的傻事。
有些事情甚至是蠢到自己回过神来之后,都羞愧得想要一刀了结自己。
年少时的白恬,人际关系很纯粹单一,她的明哲保身让自己初中三年都过得很平静排除和李老秃斗智斗勇的那些光荣事迹的话。
聪明又早熟的女孩游离在群体之外,整个世界里就只有她的家和餐馆,顶多再挤进来一个刘小胖。
所以某些同龄女孩有的烦恼,在白恬的身上根本找不着。
同龄男孩的部分烦恼她倒是有,比如任天堂最新款的游戏机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诸如此类。
这些“异于常人”在初中时是微不足道的,但到了高中,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个不一样的根源来自于她遇到了叶晚。
谈恋爱。
在高一开学后,这个词对于白恬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模糊概念。
她当然知道什么是谈恋爱,但她从来不觉得这种事情会被自己给遇上。
过程里的那些怦然心动和水到渠成无需再赘述,值得拿出来说道的,是陷入恋情后的那个白恬。
那可真是个傻子。
白恬一口喝掉最后一点酒,忍不住想。
她随手一抛,将啤酒罐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边上,放松了身体。
第一次喝酒不是个好的体验。
白恬第一口就吐了出来,她一边吐,又一边灌下一口,直到把整罐啤酒都给浪费了彻底。
空的啤酒罐被她扔进垃圾桶里,如果叶晚在这里,一定不会对这个罐子感到陌生。因为这是她最爱买的那个牌子。
她们曾经在游泳馆的水池边接吻,那时候叶晚的嘴里,就是这个酒的味道。
这让白恬有了一种错觉酒是好喝的。
但现实给了她迎头一棒。
白恬蹲在便利店外面,用矿泉水给自己漱了漱口,却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她茫然地摸了摸脸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喝醉了。
但也不是太醉,只有一点微醺。
不过这时候的她还分不出这些区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家。
于是白恬又去便利店里买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走出来,沿着街边慢慢散步。
她不觉得难受,虽然身上有点热,还有点软绵绵的,但都在一个很内敛的范围内。
白恬甚至,有一些享受这个状态。
轻微发晕的大脑,升温的肌肤,迎面吹拂的晚风,灯火阑珊都因此覆上了一层朦胧质感。
然后白恬就想了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钻进便利店,买这一罐啤酒。
脸上一下子就烧得更厉害了。
最后一根鱿鱼丝被白恬嚼吧嚼吧吃掉后,她把袋子翻过来,往嘴里倒了倒,吃干净了那点残渣。
一罐啤酒的连锁反应在这时候已经到达了峰值,白恬的身体软了下来,在夏夜里气温里出了一层薄汗,大脑也松缓着,进入了一个舒适的状态。
白恬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儿,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这样就能睡个好觉了,她想。
第二天早上,白恬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