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躲过了二皇子,萧霁宁也没太高兴得起来,因为他觉得他回去后肯定会被纯姬训斥的,所以上课时唉声叹气的,引得京渊侧目。
京渊今日没看祭文集了,而是在看兵书,听见萧霁宁叹息便问他“殿下今日为何频频叹气是和大公主的道歉不太顺利吗”
京渊问这些话时眼睫未抬,而是垂眸继续看着书。
萧霁宁抿了抿唇角,回答他“不是大皇姐,大皇姐那边挺顺利的,是二皇兄,二皇兄把母妃今日刚派来照顾我的两个宫女带走啦,我怕回去后母妃会训我。”
被二皇子带走的宫女
京渊冷冷地笑了下,几乎不用深想都能猜到纯姬在玩什么把戏,他和萧霁宁说“殿下不用心急,纯姬娘娘不会训你的。”
萧霁宁疑惑“为什么呀”
京渊翻过一页兵书,头也不抬道“二皇子也定亲了,未来的二皇妃是徐君悔的嫡长女,殿下只需将这个消息告知纯姬娘娘,娘娘便不会训你。”
“真的吗”萧霁宁蹙眉,想了想问道,“徐君悔是徐大将军吗”
京渊应道“嗯。”
萧国如今的兵权,分别掌握在三位将军的手上,一是京家京钺,二是五皇子伴纪星明的父亲纪家纪海东,三就是开国大将之家,徐家徐君悔手里。
说起来也不知为何,这三家明明世代为将,却皆是男丁稀少,京家和纪家好歹各有一个儿子,而这徐家,只有三个女儿。
将家无男丁,不管势力再如何,那也是败落之势,除非女儿招赘,或是与权贵结亲。如今京家和萧霁宁有关系,纪家又和五皇子亲近,徐家和太后高贵妃二皇子结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思及此处,萧霁宁越发觉得京渊神了。
当初谢相之女被立为太子妃时,京渊就说过,二皇子倘若要扭转局势,那一定会与将门之女结亲,而二皇子也的确如他所料,要娶徐将军的大女儿为二皇妃。
由此也可确定,二皇子对帝位确实有觊觎之意。
只是二皇子这脾性这结的不知是亲还是仇啊。
京渊这么一提,萧霁宁脑子绕了个弯立马就想通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才想起京渊还在他身边,立马又继续装乖装懵懂“这样喔。”
京渊闻言又掀起眼皮睨了萧霁宁一眼,忽地勾起唇角“殿下方才说和大公主致歉一事顺利,是怎么个顺利法京渊不识抬举,恐怕以后还会常常得罪大公主,不知道殿下是怎样让大公主消火的,京渊也想学一下。”
萧霁宁“”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他哪里回答得上来
他的道歉对大公主根本就没用,萧霁宁估摸着他道完歉大公主可能还更讨厌他了。
而萧霁宁这支支吾吾说不上话的模样,京渊一看便猜到萧霁宁肯定是默认了那谎言自己说的,也没辩解,所以大公主不仅没接受他的道歉,还把人骂了一番。京渊深深吸了口气,看向萧霁宁第一次带了些无奈的语气说道“殿下,你直接说那些话,是京渊说的不就好了吗”
萧霁宁没反应过来“啊”
“说您吃了雪山梅生病的人是我。”京渊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只要把这事告诉大公主,大公主便不会再记恨你。”
萧霁宁下意识道“那多不好啊,万一大皇姐告到父皇那里去怎么办”
京渊摇头“蠢。”
大公主有脸才敢告到萧帝那边去,她一个大龄死活不肯嫁人的公主,在宫中派宫女送点心给大臣之子就已经够出格了,萧帝罚大公主禁足,明面上是因为萧霁宁吃了她做的雪山梅,实际上萧帝罚的是大公主送点心的举动,萧帝也绝不会让他娶大公主。
更何况大公主知道后,更大的可能不是去告诉萧帝,而是以此事为由再来找他的麻烦。
京渊原先觉得这九皇子只是看着蠢,实际上还是知道些事的,不过是在装蠢罢了,谁曾想到他有时候是真的蠢。
皇子伴是什么说好听些是陪着皇子念书的小官,说到底就是替皇子挡刀挡抢,必要时还得替皇子担下所有错误的背锅人。这九皇子不仅连谎都撒不好,连推卸责任甩黑锅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做,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生存,也难怪萧帝会要他做他的伴。
想到这里,京渊不由冷冷地一勾唇。
也是,天家无父子,兄弟少亲近,哪个皇帝不忌惮太子,哪个皇子真的放心自己的兄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再好的人啊,坐上了这个位置都是这样。
一登九五,六亲情绝。
唯独这萧霁宁太蠢了,真不像是天家的孩子。
现在年纪小还能多活几年,等再大些,在这死尸不见骨的宫墙内,能不能活到及冠都是个无解之迷。
京渊垂眸不语,继续看着兵书。
而此时萧霁宁表面上还在继续写作业,其实他正在开小差,和脑海里和小蛋求证“小蛋,刚刚京渊是不是骂我蠢啊”
小蛋反问他“骂错了你有本事你骂回去。”
他对萧霁宁简直恨铁不成,大公主都那样骂他了,他要是有实体就替萧霁宁上去揍人了,真是叫人又心疼又叫人生气,唉。
可萧霁宁哪敢骂京渊,他胆儿肥了他只敢控诉小蛋“你好凶啊。”
“凶你怎么了”小蛋冷笑一声,“咸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之后你就不会记得我凶过你了。”
萧霁宁“”
看来小蛋对如此咸鱼的他很不满啊。
可萧霁宁还是觉得咸鱼很好,下午武课结束他回玉笙居后,纯姬见服侍他的两个宫女回来就换了两个人,细眉一皱正准备训人,萧霁宁赶紧把京渊的话转述一遍“母妃,今日在上书房上课时,京渊哥哥告诉我二皇兄定亲了,是徐将军的嫡长女,这是真的吗我怎么没听人提起过呀。”
“二皇妃定下了”萧霁宁这话一出,纯姬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继而就变得平静。
这个消息她还不知道,但京渊肯定不会说假话的,她还不知道,只可能是这门亲事刚刚定下没多久,消息还没传开。
既然如此,那二皇子要走那两名貌美宫女,倒也不算坏事。
要是京渊没看上她们,她们一直待在萧霁宁身边,要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勾引了不该勾引的人纯姬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了萧霁宁一眼,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了,萧霁宁年纪还太小,不管是成婚还是人事对他来说都为时尚早,而且萧霁宁这木讷讷的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她撇撇嘴角就让萧霁宁退下了“好了,霁宁你今日上课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母妃。”毫不知道纯姬想了些什么事的萧霁宁应声离开。
三日后,徐将军嫡长女即将成为二皇妃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与此同时,太子和谢相之女的婚礼也筹备的差不多了,只等七日后的婚礼大典结束,太子妃便要入主东宫。
然而这一切都和萧霁宁没有任何关系,他也并不关心他两个哥哥的婚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第二次的骑射课就要到了。
可这一次,他又要怎么逃过去。
偷喝奶的法子已经不管用了,他喝一次还好,要是每逢骑射课他就因为喝奶生病,那日子久了,傻子都会发现他不对劲。
但是如果不想办法把骑射课避过去,那他只要拿起弓箭,所有人就能立刻发现他的不对劲。
萧霁宁都快愁死了,他又没人可以商量法子,就只能找小蛋“蛋儿啊,蛋爱卿,怎么办呀骑射课还有十天就到了,我真的不想射箭,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小蛋说“很简单,你去找京渊,把事情告诉他,他一定有办法替你解决的。”
“不行。”萧霁宁立即否定,“他要是问起原因呢我怎么说,难道告诉他我不喜欢学武,所以不想学骑射吗”
谁知小蛋还很赞同“讲道理,你这个理由可以,不过用这个理由的话你不用去京渊,直接去找萧帝就可以了。”
萧霁宁满脸问号“他怎么可能同意”
小蛋忽然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沉缓,和他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真的不得不承认,你不适合宫斗,也不适合朝堂斗争,萧霁宁,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萧帝到底是为什么要让京渊做你的伴吗”
这是小蛋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
小蛋话音落下,萧霁宁就愣住了。
今日上书房休假,所有皇子都可以待在自己的宫殿里休息,或是去御花园和马场转转,皇宫那么大,总有可以打发时间的去处,年岁过十三的皇子则更舒服,因为他们在侍卫的陪同下出宫玩耍了,而目前萧帝所有的皇子里,就只剩萧霁宁未满十三换句话来说,就只有萧霁宁不能出宫。
可这皇宫再怎么大,也总有逛完的一日,就连高高在上拥有天下的皇帝也会住腻偶尔外出巡游,但是萧霁宁在这待了四年了,这四年里除了上书房和玉笙居,他从不主动去别的地方,哪怕京渊带他早早去了外面一趟,看过了那繁华热闹的京都,萧霁宁也并未表现出过他对宫墙外的向往。
他不是不想去看看宫里的其他地方,也不是不向往宫墙外的喧嚣,只是他不能去,也不能向往,前者可能会引出额外的祸端,后者则是还不到时候。
虽说萧霁宁不怕死,但这世上有哪个人是真的想死呢
萧霁宁在京渊面前刻意装嫩扮幼稚,小意讨好;在纯姬面前故意乖巧温驯,听话服从;在大公主面前也任由她折辱,绝不还口,他为的是什么他为的只是平静的活到这些纷争结束的那一天,就像当初他等到自己进青城精神病院的那一天。
那对于别人来说的监狱,是他自由的开始。
“我其实,很早之前就发现一些不对劲了。”萧霁宁有些怔怔地开口,“京渊和我岁数差的太大了,他不该做我的伴的。”
萧霁宁说着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京家势力又摆在那,他这是要我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啊”
萧帝身上的端倪,其实很容易发现,从他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知道萧帝让京渊做他伴的那一刻,端倪就显现出来了。
而之后很多细节他也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他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的父亲这么做的目的。
“我不知道原著里的萧霁宁是怎么死的。”萧霁宁深吸一口气,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但我知道,萧帝这个决定在我穿来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京家势力庞大,若到了有异心的皇子那边恐生事端,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拿我做挡箭牌替他真正心仪的继承人铺路。”
这回愣住的人变成小蛋了,它沉默了会,说“你早就猜到了”
“这很容易不是吗”萧霁宁反问小蛋。
萧霁宁垂眸继续道“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太子的储君位置如果做的稳当,他何必非娶谢相之女,外戚之患他不懂吗而纯姬没有什么家族势力,我这个九皇子性格又懦弱胆怯,正合他心意,就算让京渊做我的伴,养虎为患的可能性也很低,我不会起谋逆之心。”
他也没再称呼萧帝为父皇“所以我文章做的差,学习又不好,他不会责备我;故意不早早带我去选幼马,是想看看我是否那么迫不及待想拿起武器;看到我生病会觉得高兴,是因为那日的我不必学骑射,就算我现在去告诉他,我好文不好武,不愿吃苦学骑射,他也会依我的,众人看来,那是因为萧帝宠爱他的幺子,而事实上呢”
“是因为这样不学无术,好吃贪玩的我,才是他心里想要的儿子了啊”说到这里,萧霁宁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其实京渊也很温柔了,以他的才智,他会猜不到萧帝是在为谁铺路吗可他和我分析各种朝堂大事,却从来不告诉那人到底是谁。他向来只会说太子如何,说二皇子又如何,还骂我蠢”
然而因为正是京渊不说,萧霁宁反而确定了那人是谁。
那是他的七哥。
他在这个世界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人。
诸位皇子中,只有七皇子八皇子能让京渊缄口不言,八皇子是大辽公主之子,帝位与他必定无缘;剩下的,便只有七皇子了。
京渊对他保持的最大善意,便是从来不和他提起这件事,因为京渊知道,他和七皇子八皇子玩的最好了。
他的闭口不言,可以让他可以心无芥蒂和七、八皇子一块玩耍,不管将来他们这些兄弟如何厮杀,起码在年幼时,他们曾经一起有过美好的回忆。
“我是挺蠢的。”萧霁宁眨了眨眼睛,抬手把脸颊上的眼泪擦去。
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自欺欺人不想知道。
再次睁开眼睛时,萧霁宁眼底又只剩下无忧无虑的轻松神色了,语气轻快道“这些斗争都太累了。我不够聪明,还是做个咸鱼好了,咸鱼也没什么不好呀。”
萧霁宁趴在窗沿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探出窗扉轻抚着那些看不见的轻风“我只是会偶尔可惜”
可惜重来一世,他依旧没能拥有一点真实的亲情哪怕一点。
只是他的感慨太轻,很快就消散在了风中,被它带向自由而看不到尽头的浩瀚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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