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的风景。
三四月份正是繁花盛开处处美景的时候,高山、峡谷、飞瀑、河流,沿岸姹紫嫣红的花,建在半山腰的梯田和村落,织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两年前,她曾与一群人自驾游,行驶在这条公路上。
那时候是农历七八月份,车外的风景又是一番景象。
领队是云南人,告诉他们,怒江州山多人烟稀少,大部分地区都是原始森林,森林覆盖率达百分之七十,很多地方不通车,只能步行,保留着极好的原生态环境。怒江大峡谷是世界上最长、最神秘、最美丽险奇和最原始古朴的大峡谷。
她只当是旅游业宣传吹出来的噱头,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最长、最神秘和最美丽险奇的,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最原始古朴的,原始到有原始部落的那种。
柳雨的头有些疼,过往的景象如穿花般浮现在她的脑海,零碎的片断,很可怕的一段记忆。
张长寿让她父母带她去做精神鉴定,精神科医生确诊她有人格分裂。她知道自己没病,但她的脑子里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多了一个身份花祭神。
两种不同的记忆混在一起,很多时候她会弄混自己是谁,于是被当成了人格分裂患者。可实际上,她既是柳雨,也是花祭神,只不过柳雨是祭品,花祭神是被那群山民顶礼膜拜的神,用他们的说话就叫做花祭神上了她的身。她知道自己没得治,就像被铁线虫寄生的螳螂,铁线虫钻出来,螳螂也就死了。
当花祭神没什么不好,她就是花祭部落所有人的信仰,拥有无上的权威,能够主宰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可那地方是真的穷,文明还停留在石器时代,连铜器都没几件,仅有的几件铜器被当成用来供奉它们的神灵的神器。
花祭部落被外界发现,在原始文明和现代文明的碰撞中,她的身份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到它的将来。一个不到千人的部落在现代化拥有十几亿人口的汉文明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的一些传统触犯到的现代社会的律法,说不定哪天就全部落一起狗带了。
柳雨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梦里,她又变成了花祭神。她的身体轻灵得可以随心所欲地在空中飞翔,可以随意地变换形态,可以聚成虫,也可以散成漫天状若蒲公英种子的花。大部分时候,她都在沉睡,在听到祭鼓和咏唱中醒来。当熟悉的祭鼓和咏唱响起时,便意味着她又有祭品。没有祭品,她会死,享用祭品后,她便能完成新一轮的新陈代谢,获得又一次新生。
车子停了下来。
她从睡梦中醒来,入眼见到的是修建在路旁的农家乐。
车子停在路边,旁边就是贩卖红薯花生麻辣烫的小摊贩,旅游大巴和私家车混在一起,人声嘈杂。
柳雨看着车外的景象,过了好几秒才将眼前的景象和脑海中的景象剥离开。
司机打开车门。
张汐颜下了车,那女人一身雪白的改良版道袍,收腰束身,显得腰肢纤细身姿挺拔,盈盈一握的纤细中又透着青松般的坚毅,再配上身后背着的剑和手里的拂尘,宛若剑修入世。她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说有多显眼就有多显眼,还很赏心悦目。
大概是张汐颜觉察到她的视线,回头望来。
柳雨鬼使神差的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并且竖起中指,然后收到张汐颜一记冷眼,和扭头后留给她的后脑勺及后背。长发乌黑柔顺一直垂到腰部,衬着一身白衣和纤细的腰肢,那背影简直不要太好看。
柳雨对于即将拥有这么好看的人质表示非常满意。
张汐颜打量一圈四周,径直走向旁边的一块难以搬动的大岩石。她拔剑出鞘,手腕挥动如同挽花,锋利的剑尖在岩石底部飞快划过,碎石粉沫簌簌往下掉,划出一个带有章纹式样的太极图案,又从随身带的香囊中抠出一点粉沫,抹在图案上。
柳雨走过去,贱兮兮的,“到此一游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不文明的人。”
张汐颜冷冷地瞥了眼柳雨,收剑回鞘时剑刃“不小心”贴着柳雨的头发削过。那头齐耳短发瞬间被削下来一缕,落在柳雨的肩膀上。她利落地将剑插回鞘中,转身走向农家乐,吃午饭。
柳雨拈起自己的碎发,装回衣服口袋里,去查看岩石上的记号,她很怀疑这是张汐颜在给张长寿留标记。她心想,张汐颜成为人质后,张长寿知道张汐颜的下落也没用了。